贰 今宵剩把银釭照

许多年前,李悟刚满十六。惠昭太子病逝,赶在初春的时节,邸报快马到达洛阳时,北邙山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料峭寒意缠绕着山峦与道观的飞檐。李悟望着檐下叮铃的占风铎,面前摊开的真经久久未再翻动一页。

晨课已近尾声,心思却更难集中。窗外偶尔传来洒扫道童压低嗓音的交谈,他的思绪飘向那座遥远而模糊的皇城,既诵不了经文,索性搁下了手中的经卷,指尖拂过微凉的纸页,心中一片芜杂。

储位空悬,迫于压力,老皇帝先后晋二子李恽为澧王、三子李恒为遂王,他从报中读出牵制,可又当即想,于朝局而言,制衡乃应有之义。

到底忍不住一点奢求,像他这般言辞揣摩,一份不落,曾有过不再下山的念头,真就能一直守住吗?

自他顶着无食禄的郡王衔,清修北邙山,已有十二年。师父广宁子是辞去天师之位的真人,日日嘱他作早课,研读道经,将山中采来的药材一一收整,习些医术、观星、棋画一类的杂道。

他天资聪颖,学什幺都很快,亦明知师父让他潜心清修,是为了让他远离长安是非,保全自身,但来自京城的消息,依然无时无刻不牵动心神,忙碌之余,仍不自觉点滴思量起京城局势。

四月初,才过寒食,几匹快马踏碎了上清宫山门的宁静。

“圣旨到——郡王李悟接旨!”

邙山多雨阴沉,雷雨轰隆的斋堂,李悟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听着内侍尖细的嗓音宣读着旨意。无非是皇帝念及父子之情,许晋爵亲王,召回京居住云云。言辞冠冕堂皇,听不出丝毫真情实感。他心中波澜微起,却又迅速平复。该来的,总会来。

烛火摇曳,李悟起身接旨,八岁之前的记忆翻滚重现,高高扬起的鞭子似乎依然抽在脊骨上,女人尖利的指甲掐入肉里,伴随着一声又一声斥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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