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执念

去年离开城堡的前夕，诺恩也像今天这样敲他的房门，问雷列可不可以陪他。雷列只当是孩子不想他远行，便答应了。诺恩雀跃地跳上大床，扑向无奈而宠溺的父亲。

雷列揉了揉他蓬松细软的头发，说：「诺恩刚才还说自己已经长大了，怎么还黏着我呢？」诺恩止不住地笑，丝质睡袍被他蹭地领口大敞，光滑细嫩的肌肤贴紧雷列扭来扭去，玩闹却带着不经意的勾人。「爸爸，亲亲我⋯⋯」雷列吻了他额头，又亲他双颊，说：「快睡吧。」

诺恩趴在枕头上，接着擡头问：「爸爸明天就要启程了，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他把诺恩的棉被拉好，说：「家里有伊耿陪你，你们留在城中我比较放心。」诺恩拽着他的手腕，「可是我比较想要跟着爸爸⋯⋯」

若是伊耿要求随行，指不定雷列会同意，不管是皇宫或驻地，长子也到了该历练的年纪。但凡雷列不在领地，风暴城全权交由伊耿掌管。诺恩跟着他，至少比跟着自己奔波遇险来得安稳。

他不禁再次想着，若是他们还有其他子嗣就好了，他能替赫加和自己培养继位者，而不是这样分身乏术。无谓的空谈罢了，诺恩的诞生已是奇迹，他不敢再奢求更多。伊耿性子寡淡，富有责任感及能力，他出城时，伊耿打理领地的事务皆井井有条，也把弟弟照顾得很好。

雷列半开玩笑地说：「这要是让伊耿听见，他会伤心的。」诺恩翘起嘴角，「他才不会呢，哥哥从不抱我，也不会亲我。」说着诺恩又在他胸前蹭来蹭去，像趴在雄狮鬃毛上乱咬的幼狮。

雷列任由他闹，闹了一阵子小孩停下动作，突然沮丧起来，声音低落地说：「爸爸，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

雷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但他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将诺恩置于危险之中。「皇宫那里处理好后，我会想办法接你们过去的。在那之前，乖乖等我回来，好吗？」他安抚地亲上诺恩的唇，轻轻地触了一下，却发现诺恩哭了。「爸爸⋯⋯」刚才还笑着闹腾的孩子，此刻肩膀颤抖着，眼角挂着水珠却不敢哭出声音。「哥哥说战争要开始了，是真的吗？」

他不想让孩子担心，更不愿说谎，如实答道：「是真的。」诺恩嘴里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哀鸣，双眼恐惧地睁大，嘴唇变得苍白，才勉强开口：「您一定得去吗？」他回答：「这是我的职责。」

诺恩沉默下来，雷列轻拍着他的背，怀里的身躯却颤得愈发剧烈。「诺恩⋯⋯」他还想安慰儿子，诺恩却不管不顾地抓紧他，边哭边说：「带我走，爸爸，求求您，带我走！」破碎的语句泣不成声，雷列抱紧他，哄着他，却没能让诺恩平静下来。诺恩不再说话，只是蜷在他怀中小小地啜泣。

雷列亲了他，一下又一下，彷佛要用自己的存在抚慰着孩子，他不会离开。诺恩闭起眼睛，回应着父亲复上来的吻，他的眼泪滑落雷列的脸庞，柔软的唇瓣在雷列脸上拂过，美好而脆弱。

雷列在这一瞬间魔怔了，他含住那精巧细致的唇，吻着甘甜的泪水和颤动如蝶翼的眼睫，吻变得深入而灼热，烫得肌肤肢体都燃起热意。

诺恩被吻得喘不过气，隐忍的喘息声唤回了雷列的神志，他内心惊愕，诺恩泪眼迷茫地望着他，仍然未察觉父亲对他做了什么，只以为这是疼爱的亲昵。「爸爸。」诺恩缓过气息，靠在他胸口撒娇。雷列平复心绪，对自己感到愤怒与无比荒谬，却只能冷静下来，若无其事地哄孩子安心入睡。

刀光剑影不允许他有纷杂的心思，王权和战事使他无暇顾及。如今他回来了，心中那个悬而未决的执念和伺机破出的罪恶，又堂而皇之地露出爪牙。诺恩缩在床上，双手还依恋地抱着他，一派天真地问：「爸爸，今天我可不可以跟你睡？」雷列停顿片刻，才哑着声音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