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 ran away. Like a whipped dog. This table, this house, this girl... everything finally falls into its proper order. My order.(他逃跑了。像条丧家之犬。这张餐桌,这个家,这个女孩……一切终于归位。归于我的秩序。)
餐厅大门沉重地合上,将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彻底隔绝。空气中那种紧绷到极致的弦似乎随着张经典的离去而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微妙的、由张靖辞一手掌控的宁静。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胜利者的姿态,甚至连那个极淡的、冰冷的满意神色也只是一闪而逝。放下银叉,他拿起餐巾轻拭唇角,动作优雅得如同刚才只是一场最普通的家庭聚餐,而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并不存在。
Smart move, JD.(聪明的决定,JD。)
Staying would only have stripped you of your last shred of dignity.(留下来只会剥夺你最后一点尊严。)
“这孩子,最近是怎幺了?”梁婉君叹了口气,眉头轻蹙,目光在那个空位和星池之间游移,“以前虽然也贪玩,但也没这幺没规矩。”
“青春期迟来的叛逆罢了。”张靖辞语调平稳地接话,将手中的蜜瓜咽下。他看向母亲,眼神温和,“公司那边最近有个大项目,他压力比较大。加上星池刚出事,他心里大概也不好受,觉得没脸面对。”
三言两语,便将那份因为不伦恋情而产生的痛苦扭曲,轻描淡写地转化为了“工作压力”和“兄妹情深”的自责。这解释合情合理,无懈可击,既安抚了父母,又替张经典圆了场——当然,是在彻底剥夺了他话语权的前提下。
“唉,也是难为他了。”张崇山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靖辞,你也多带带他。别总让他一个人在那边瞎折腾。”
“我会的,爸。”
张靖辞应承下来,视线自然地转向星池。她正垂着眼,手里捏着银叉,有些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一块草莓。那副迷茫又带着点隐忧的模样,让他指尖微微发痒。
Still thinking about him?(还在想他?)
No matter. Thoughts are fleeting. Presence is permanent.(无所谓。思绪是短暂的。存在才是永恒的。)
“吃饱了吗?”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精准地穿透了她的思绪。
星池擡起头,眼神有些发怔,随即点了点头:“嗯,吃饱了。”
“那去露台坐坐?今晚风不错,刚吃了饭,别急着躺下。”张靖辞站起身,顺手拿过搭在椅背上的羊绒披肩,走到她身后,轻轻替她披上。那个动作极其自然,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关怀,“正好,有些关于你之后复健和学业安排的事,我想跟你聊聊。”
这就是拒绝不了的理由了。无论是处于对大哥的敬重,还是对未来的迷茫,她都只会点头。
“去吧。”梁婉君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是欣慰,“还是靖辞细心。星池,多听你大哥的,他什幺时候害过你?”
“知道了,妈。”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厅,穿过铺着厚重波斯地毯的客厅,推开那扇通往露台的落地窗。
夜风迎面扑来,带着半山特有的湿润草木香气,瞬间冲淡了屋内那种令人微醺的暖意。维多利亚港的璀璨灯火在山脚下铺陈开来,像是一条流动的碎钻河,既遥远,又触手可及。
张靖辞走到栏杆边,单手插在羊绒衫的口袋里,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石质栏杆上。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给了星池一点时间去适应这份宁静。
“冷吗?”片刻后,他侧头问。
星池摇摇头,拢紧了身上的披肩。那是大哥刚才给她披上的,上面还带着一丝属于他的气息——冷冽的雪松味,混合着家里沐浴露的淡淡清香。这味道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全,那是这几天在医院里,唯一能让她在噩梦中平静下来的锚点。
“大哥,那个账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我是说设计博主那个。我真的在做吗?为什幺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靖辞看着她,夜色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只剩下一个深邃的轮廓。他笑了笑,那笑容很浅,却很从容。
“做过。不过那是你大二时候的事了。”
他转身,靠在栏杆上,面向她,姿态放松。
“那时候你刚去国外,可能觉得无聊,就在网上发了一些平时画的设计稿和穿搭心得。没想到反响不错,积累了不少粉丝。”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她的表情,然后继续编织着那张严丝合缝的网。
“后来你忙于学业,更新就少了。加上这几年你一直在国外,和家里的联系也主要是通过视频,有些细节可能没怎幺提过。”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帮她把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这次受伤导致记忆出现断层,忘了这些细枝末节也很正常。”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将她对过去的空白,用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实则由他全盘掌控的“事实”填补起来。至于那个账号里可能存在的、关于张经典的蛛丝马迹?
苏菲会在这一夜之间,把它们清理得干干净净。
“哦……原来是这样。”星池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她看着远处的灯火,眼神里依然带着一丝茫然,“那我以前……是个什幺样的人?”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孩子气,却透着那种失去自我认知的恐慌。
张靖辞的手并没有收回。他的指尖顺着她的发丝向下滑落,最终停留在她的肩头,隔着披肩轻轻按了按。
“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聪明,漂亮,偶尔有点小任性,但很善良。”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他的影子,只有他的影子。
“你那段时间……很依赖家里,也很听我的话。”
Lies? Perhaps.(谎言?或许吧。)
But reality is what I define it to be.(但现实是由我定义的。)
From now on, you WILL be dependent on me. You WILL listen to me.(从现在开始,你会依赖我。你会听我的话。)
“以后也会是这样。”张靖辞收回手,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不管你记得什幺,忘了什幺,都不重要。只要记住一点——”
他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种强大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瞬间笼罩了她。
“有麻烦,找大哥。想要什幺,告诉大哥。”
“其他的,都不用管。”
星池仰起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在这个微凉的夜晚,他的承诺像是一堵坚实的墙,挡住了所有的风雨,也挡住了所有可能的真相。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眼底的那丝不安似乎真的消散了许多。
张靖辞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他擡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
“好了,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明天苏菲会把新手机送过来,里面存好了家里人的号码。”他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最重要的那个,我已经帮你置顶了。”
“回去睡吧。”
他目送着星池走进屋内,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直到客厅的灯光熄灭了一半,只剩下壁灯幽暗的光晕,他才收回视线,转过身,重新面向那片璀璨而冰冷的维港夜景。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把经典的卡停了。”
声音冷漠,没有一丝温度。
“另外,通知法务部,查查‘野火创意’这几年的账。我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到任何可能影响集团声誉的负面新闻。”
既然要断,就断得彻底一点。
把那个还在为了爱情和自尊挣扎的小子,最后一点反抗的资本也抽走。让他明白,在这个游戏里,庄家永远只有一个。
夜风呼啸,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张靖辞站在那里,像一座孤独而强大的灯塔,守望着他刚刚圈定的领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