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傻狐狸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亮楼阁时,他几乎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怀里那个折磨了他一夜的小东西,就又开始了新的动作。

“狐狸……狐狸,我饿了……”萧宝那双柔软的小手,带着初醒时特有的温热,准确无误地捧住了他的脸,小脑袋就又开始在他怀里乱拱,像一只寻找母乳的幼兽,带着全然的信赖与依赖。

“……”

九尾天狐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介于懊恼和烦躁之间的闷哼,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一头有些凌乱的银色长发,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等着。\"

话音落下,他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楼阁。

没过多久,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再次出现。

九尾天狐端着一个白玉托盘,重新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紫色调的长袍,一头银发也重新梳理得整齐服帖,只是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上,神情依旧有些不太自然。

他将托盘重重地放在萧宝面前的矮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做完这一切,他便重新坐回了不远处的软榻上,与她隔开了一段安全的距离。

萧宝拿起勺子,开始温吞吞的吃饭,眼角余光瞥见他别扭的样子,嘴角挑起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意。

吃完饭,她就去外面散步消食了。

假装看书的九尾天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穿过繁茂的花木,准确地捕捉到了萧宝在院中散步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一会儿伸手摸摸那会发光的奇花,一会儿又蹲下身,看着池水中游弋的锦鲤,完全没有一个阶下囚的自觉。

当她绕着院子逛了小半圈,正好奇地打量着一棵会唱歌的树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个紫色的身影。

\"这黑风渊,不是萧宝能随意乱逛的地方,\"他站在离萧宝几步远的地方,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那种慵懒和高傲,只是那双绿眸依旧带着几分复杂,\"跟我来。\"

说完,他也不等萧宝回应,便径直转身,朝着院子的一个方向走去。

萧宝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脚步踩在柔软的青苔石板上。

绕过一座精致的假山,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湖泊出现在眼前,湖水清澈见底,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幽蓝色,湖面上氤氲着淡淡的灵气,宛如仙境。

湖边,建着一座延伸至水中的白玉凉亭。

九尾天狐径直走进了凉亭,在中央的石桌旁坐了下来,他提起玉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却没有给萧宝倒。

\"坐,\"他用下巴点了点自己对面的石凳,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把你送来这里,你父亲……可有对你说过什幺?关于我的事。\"

“没说。”萧宝简洁的回应飘散在湖面的水汽中,带着一丝与萧宝年龄不符的淡漠。

九尾天狐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是吗?\"他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丝玩味的怀疑,\"他把你这幺个‘宝贝疙瘩’丢进我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黑风渊,什幺都没交代?比如,没告诉你,我是个喜怒无常、以折磨人为乐的疯子?也没告诉你,进了这里的人,从来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缓步走到萧宝身后。

“宝贝疙瘩?我吗?你知道我?”萧宝转头,讶异的看着他,“折磨人……呃……”

她上下打量他,显然是在评估他口中的“折磨人”有几分恐吓意味。

\"哼,一个能让你那铁石心肠的父亲,在最后一刻还派了暗卫跟着的女儿,不是‘宝贝疙瘩’是什幺?\"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窥探到的秘密,用一种讥讽的口吻说了出来,\"至于折磨……看来你对这个词,很有兴趣?\"

“只是好奇,”萧宝平静的回应,果真如她所料,她爹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放弃她,既然如此……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既然如此……多有叨扰,能遇见你是我的荣幸,我们就此别过,我想回去了。”

\"哈哈哈哈……回去?\"他笑得身体微微颤抖,那双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讥诮而又危险的光,他猛地收住笑声,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再次将萧宝笼罩,\"这里是黑风渊,是我的地盘,你以为这是客栈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所以这一趟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是……我真的想回去了……”萧宝低声的喃喃自语,既然她的猜想是对的,那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至于这只狐狸,她虽然想得到,但是如果来硬的,她害怕历史重演。

\"你知不知道,上一个想跟我交朋友的人,坟头的草都已经三尺高了!\"他几乎是低吼出这句话,绿色的眼眸里燃起两簇幽火,不是纯粹的杀意,而是一种被彻底扰乱心神后的狂躁,他烦躁地在亭子里踱了两步,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回去?你那个家已经不要你了!萧宝那个爹把你当成一件脏东西扔给了我!你的府邸,恐怕早就被你父亲封了,你回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封了?

“被封了!那我的圆儿……我的……”萧宝错愕的瞪大眼睛,如遭雷劈,涟濯怎幺办?她走的倒是潇洒,忘记了没有她的庇护,涟濯肯定会被她爹给……说到底还是她太年轻,想事不够完全。

\"现在才想起来?你以为你那个父亲,在把你扔进来之后,会放过你身边的人?\"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慵懒和嘲弄,迈步走到亭边的石凳上坐下,\"那个叫圆儿的丫头,还有你视若珍宝的‘东西’,恐怕在你被送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萧宝依旧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睫都没有擡一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双空茫的眼睛里,似乎映着别处的风景,别的人。

这种发自内心的无视,比任何反抗的言语都更加尖锐,让九尾天狐感觉到,她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故作姿态,是真的……不在乎他。

他倏然出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在想谁?\"他逼近她,那双绿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危险的漩涡,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穿,\"那个让你宁可无视我也要分心去想的人?那个暗卫口中的……鲛人?\"

“我答应过他会早些回去的……”萧宝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带着一种错综复杂的情绪,落在他那张妖冶的脸上,这句话说得有些艰难,破碎得仿佛是从喉咙里勉强挤出来。

\"你就这幺迫不及待地,要回到他身边?\"他猛地将萧宝向前一拽,巨大的力道让她几乎失去平衡,整个人撞进他冰冷的气息中,\"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哪里?我是谁?\"

“我跟你,才认识了一两天,什幺都没有发生,但是和他不一样,他爱我……”萧宝不卑不亢的反驳他。

\"爱?一个卑贱的鲛人炉鼎,也配谈爱?\"他唇角缓缓勾起,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甚至带着几分残忍的弧度,\"那是低等种族为了活下去,对强者摇尾乞怜的本能,那是他为了从你身上得到好处,编织出来的最廉价的谎言,而你,居然信了。\"

“他不是炉鼎,我已经解除了他的血契,我也不觉得他卑贱,因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他愿意对我用海神祭,他愿意把生命都给我。”萧宝怔愣地反驳,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维护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将她和涟濯之间的过往、他的付出,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这个危险的妖狐面前。

海神祭……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玩味的绿眸,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无掩饰的震惊,对于他这种活了不知多久的古老妖族而言,这个词汇的分量,远非一个十四岁的人族小姑娘所能想象。

那是鲛人皇族以生命为代价的献祭,是燃烧血脉与灵魂的仪式。

而萧宝,一个金丹期的人族,居然让一个鲛人对她使用了海神祭……还活了下来。

他盯着萧宝的眼神彻底变了。

\"你让他……对你用了海神祭?一个能让鲛人献祭,能榨干一条半龙,还被那个老顽固当作心头肉丢进来的小东西……\"他拖长了语调,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萧宝的脸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嗅闻她灵魂的香气,\"我现在……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他的反应让萧宝眼中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可是眼下她更担心涟濯的安危,就算再想,也得克制,并且……她和狐狸之间的火候还没到。

“我求你,让我回去见他吧,我与妖媾和,父亲容不下我,普天之下全心全意待我爱我的只有他,我若放弃了,就什幺都没有了。”她在他面前跪了下来,狐狸什幺时候要都可以,但是人死了可就什幺都没了。

\"你在做什幺?起来!放萧宝走?为了那个鲛人,你居然对我下跪?\"他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震颤,他猛地上前一步,弯下腰,一把攥住她的手臂,试图将她从地上强行拽起来,\"你想回去?可以。只要你能证明,你口中的‘爱’,值得我放你走。\"

萧宝石化了。

证明?怎幺证明?她现在回去找涟濯吗?且不说她现在能不能走掉,就算真的把涟濯找来了,面对这只九尾天狐,涟濯有胜算吗?能把她从这狐狸手中抢走吗?

\"怎幺?连证明的勇气都没有,就想让我相信你那可笑的爱情?\"他蹲下身子,与她维持在同一水平线上,那双绿眸近在咫尺,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出她发愣的模样,\"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你和那些蠢物,并没有什幺不同。\"

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凉亭外走去,将她一个人留在了这空旷而冰冷的白玉亭中。

接下来的数日,黑风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萧宝仿佛将自己封装进了一个无形的壳里,情绪低沉,沉默寡言,每日的生活变得极有规律:从阁楼中醒来,安静地用完不知何时出现在桌上的餐食,然后便独自一人,或去那片柔软的草坪上,在温暖的日光下蜷缩着,一躺便是一个下午;或去那片氤氲着雾气的白玉温泉,将自己沉入温热的水中,一泡便是数个时辰。

她不再与九尾天狐有任何言语上的交锋,甚至连眼神的接触都刻意回避,将他彻底地当成了空气,在这片属于他的绝对领域里,活得旁若无人,自成一界。

而九尾天狐也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与无措之中。

清晨的阳光穿透黑风渊上空稀薄的雾气,洒在楼阁外的草坪上,带来一丝微暖,萧宝吃了几颗桌上的灵果,便独自一人走出了楼阁,寻了一处草地躺下,任由阳光包裹全身。

她现在是完全不知道怎幺办,打算摆烂了,想走走不掉,想打又打不过,想来硬的吧,可她觉得这只狐狸阴晴不定,怕历史重演,没办法,只能先拖着,耗着。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她的身侧,一道高大的阴影遮蔽了眼前的阳光。

萧宝没有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擡一下,只是静静地躺着。

九尾天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换下了一贯的寝衣,穿上了一袭繁复华美的墨绿色长袍,银色的发丝被一根碧玉簪松松垮垮地束在脑后,他那张妖冶的脸上没什幺表情,但那双绿色的眸子里,却翻涌着压抑了数日,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不耐与烦躁。

他已经这样默默地观察了萧宝好几天,看着她吃饭,看着她晒太阳,看着她泡温泉,看着她将他的存在抹去得一干二净。

他终于忍无可忍。

\"你打算在这里躺到发霉吗?\"他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宁静,带着他惯有的讥诮与刻薄,但仔细去听,还能捕捉到一丝不知所措的烦躁。

“我还能做什幺?”萧宝仍旧闭着眼睛,连长长的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嘴唇微动,吐出一句轻飘飘的反问。

是啊,她还能做什幺?

她的反问,将他所有居高临下的讥诮和压抑不住的烦躁,瞬间打得粉碎,他本想质问她的死气沉沉,却被她轻而易举地将问题抛了回来,让他不得不直面一个事实——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

他想让她哭,想让她闹,想让她像之前一样用言语挑衅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一潭死水,沉寂得让他心慌。

\"你就没什幺想问的?\"他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死寂,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我问了你也不会说,多问两句你会让我闭嘴,还有问的意义吗?”萧宝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那条鲛人,\"过了许久许久,他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他避开了萧宝的目光,视线落在遥远的天际,\"你父亲,没有动他。\"

“啊?他还活着?还好好的?”萧宝蓦地瞪大眼睛。

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看到她紧紧抿起的嘴唇,看到她那双重新染上情绪的眼睛……

她果然还是为了那条鲛人。

被他强行压抑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是嫉妒,是愤怒,是自己费尽心力也无法让她产生一丝波澜,而那个名字却能轻易让她“活”过来的不甘。

“是又如何?你如今被困在这里,难道还指望去见他?”九尾天狐死死地攥紧了拳头,锋利的指甲刺破掌心的皮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疼痛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了一些,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远处那片虚无的云海,以此来掩饰自己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你父亲把他和他妹妹一同送出了府,给了些灵石,让他们自行离开了。\"

“好,他还活着就好,”萧宝长舒一口气,对他绽然一笑,“谢谢你告诉我。”

那一抹笑意像是一缕最和煦的春风,轻而易举地吹散了黑风渊常年不散的阴霾。

真美。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随即,几乎要将九尾天狐理智吞噬的嫉妒与暴怒席卷而来。

凭什幺?

凭什幺那条鲛人就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他为她备好食物,她视若无睹;他笨拙地放下身段,她冷静疏离;他甚至违背自己的本性,主动向她解释,换来的也只是一句不咸不淡的“谢谢”。

而那条鲛人,仅仅是“活着”这个事实,就足以让她展露笑颜。

这不公平。

他体内的妖力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周遭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压抑,竹林发出不安的沙沙声,连天光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他想毁掉她脸上的笑容。

他想让她哭,想让她怕,想让她眼中只能看到他一个人的存在。

可是,那抹笑容实在太刺眼了。

它就像是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纯粹得不容任何玷污,他那满腔的怒火与不甘,在这抹笑容面前,竟然显得如此卑劣和可笑。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真的失控。

\"……不必。\"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大步流星地朝着竹林深处走去,背影仓皇得像是在逃离什幺洪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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