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辞工后来了令城,趁着手头还有积蓄整日浑噩度日,租在市中心的老破小里,每日清晨能听到对面阿婆晾晒衣服的叮哐声,那时我基本还未睡去,眼睛已经酸涩,睡意是缥缈的幽灵,难得到访。

陆陆续续出门面试几次,曝光在太阳之下,无所适从地走着不熟悉的步伐,在仓促的会面中,也许是有纹身的缘故,那些HR往往在见第一面就显露出委婉的拒绝之意,后续寥寥。

令城的春短暂,像木门上精美的花雕即将剥落,家人很少来信,为了维持生计,我去到一家名为Anlight的拉吧做了夜场服务员。

就叫它Al吧,Al里营销与gogo的界限模糊,总的来说都能算作营销,然而免不了要陪客人喝酒,让客人点钟点舞。她们基本都是二十左右的女孩儿,每天没等开场,围绕舞台的卡座已经烟雾弥漫,很多t顶着吹了侧分的白毛或金毛,或红毛,纤弱的同时吊儿郎当着,p们大多穿着性感暴露,另外,有些人内部消化着,上一秒也许还在各自的顾客那叫着宝宝宝宝,下一秒就能约去厕所在同一间内搂搂抱抱。

在夜场做服务员,需要格外低三下四,抢着给客人倒酒点烟才行。我之前是所谓的社会化程度很低的人,在企业上班受一点委屈都会忍不住跑去厕所抹眼泪的人,在这儿倒是学了些所谓的眼力见,只是还不那幺适应事事讨好点头哈腰的姿态。一开始我分不清客人和营销,只记得有人拿烟就要帮忙点上,一次见一个女孩正要抽烟,我急急忙忙掏出火机就要点,她拦住我的手,十分客气地说不用。

带我的师傅告诉我她是营销,不用帮她们,让她们自个弄去。师傅似乎对这些营销没什幺好脸色,平常也懒得去服务她们,但遇到客人就变了脸,笑容谄媚异常。

我对那营销好奇望了一眼,师傅又说,营销都是这些化妆的,客人一般不化,这你都分不清吗?

我似乎觑见了她好奇的回望,她穿了一身绸质白裙,泛着哑光,十分贴合她曲线优美的身姿,她坐在那儿,像一副恬静油画中的人物,只是音乐如雷鸣轰裂。

我作为新人,只需要帮忙看一个台子,就直愣愣地站在卡座前方,倒酒擦桌子点烟找骰子。

她们叫她帆帆,夜场里多用昵称,不过她的真名里也许有个帆字也说不定。

卡座的客人是个短发胖t,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眉宇之间透露着随和的气息,她左拥右抱,帆帆顺从地被她搂着腰,不时做出温驯的姿态依偎在她怀中。

另一位营销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师傅告诉我她叫阿奈,时不时会带一些男客到这来,每次骚里骚气地跟他们搞在一起,看到都犯恶心。

阿奈长相妩媚,看人的眼神中却又时时夹杂了轻慢,她起身,扒开我要去上厕所,高调地踩出声响,随意的摆头,那些柔顺成束的发丝就带着淡香挥舞过来。

夜店的音乐声大,帆帆对客人略带娇俏地说着什幺,师傅告诉我在这里会读唇语很重要,也许是我的视线太过赤裸,帆帆擡眼盯了我一眼,接着便和风般偏移了目光。我也不再看她。

不一会,帆帆掏出了手机,客人已经喝得面庞涨红,笑意失去自持,一只手摸在帆帆的腿上,一只手正拿着手机给帆帆扫码。恰巧阿奈回来,她一屁股挤进卡座,满面春风地说:“蒙哥,给我也点个舞呗。”

帆帆面上闪过霎间的憎厌,阿奈摇着蒙哥的臂膀,撒娇道:“我刚刚也陪你喝了这幺久了,就给我点个舞呗,总不能偏心帆帆吧?蒙哥~”她带着玩笑似的语气,好让自己的妒忌与贪婪听上去不那幺锋利。

蒙哥看上去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不算勉强地给阿奈也点了一支舞。

大屏开始播报,MC拿着话筒夸张地说:“感谢A7贵宾蒙哥为帆帆、阿奈300点舞的大力支持,祝蒙哥今晚在Anlight玩得开心,喝得尽兴!”

帆帆从卡座中微低着头出来,我往旁欠身为她让路。阿奈依旧是那样风风火火的,她们去靠近A1的储物柜里找来点舞棒,师傅这时过来,交接我去吃饭了。

忙到这时,我已感到切实的疲意,后厨在夜店三楼,一些服务员和礼宾就蹲坐在掉漆的阶梯上狼吞虎咽。我也顾不上什幺形象了,打了饭菜就爬上楼梯,边流汗边吃饭。

零点半多,连接厨房与更衣室过道的门口涌来一群gogo,她们刚表演完一场节目,大多穿着纱质的衣裙,暴露着光洁的腿,有人哀怨着饿死了,看了一眼饭菜却又觉得索然无味,悻悻地走了。

没多久,我看到帆帆了,她推开门,似乎注意到了我,向上瞟了一眼,依旧那样淡的。

她喝了那幺多酒,眼神之中却瞧不出什幺醉意,略微打了点清淡的菜,朝我的方向过来,蹲在了我半米远的阶梯上。

我那时有些狼狈的,一些汗珠顺着额头落进眼睛,口袋里找不出半张纸,被盐水赧得如同流泪一般,我生怕他人看见,以为我是在这吃不了苦偷哭呢,于是匆匆吃完便要收拾碗筷,要去找点纸来擦干。

从帆帆身边经过的时候,我说了一声借过,她转了转头,我忍住没去看她的眼睛。

后来的很多时候,我都很遗憾,没能与她多对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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