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五点四十分。
苏晚晴从卧室走出来时,林逸正在客厅用平板电脑浏览一份关于近代市政档案数字化的论文。他的目光从屏幕边缘擡起,落在她身上,进行了零点五秒的快速扫描。
她换下了白天那身得体的米白色通勤套装,穿上了一条黑色的修身针织连衣裙。裙子长度在膝盖上方,完美勾勒出她胸部的饱满曲线和腰肢的纤细,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露出包裹在薄透肤色丝袜里的小腿。栗色长发没有像往常那样绾起,而是松散地披在肩头,发尾带着精心卷过的弧度。脸上化了比日常更精致的妆,眼线略微上挑,唇膏是饱满的浆果色,在室内光线下泛着诱人的水润光泽。她手里拿着那个常用的米色手提包,但林逸注意到,她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里面似乎装着换下的衣物。
“晚上有个紧急的客户应酬,可能会比较晚。”苏晚晴走到玄关,一边换上一双黑色细跟高跟鞋,一边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甚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团队都在,推不掉。”
林逸的视线在她踩着高跟鞋、微微踮起脚调整后跟的脚踝上停留了一瞬。那截脚踝纤细白皙,与黑色的鞋带形成鲜明对比。“嗯,少喝点酒。”他点点头,语气平和,目光重新落回平板电脑上,仿佛那篇枯燥的论文比眼前盛装的妻子更有吸引力。
“知道啦。”苏晚晴应了一声,拉开门,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有一丝极淡的歉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奔赴某处的、隐隐的雀跃。门轻轻关上,高跟鞋敲击楼道地面的清脆声响逐渐远去。
客厅里恢复了寂静。只有平板电脑散热器发出的微弱嗡嗡声。
林逸放下平板,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他闭上眼睛,在脑中回放刚才观察到的所有细节:
1.着装:黑色性感连衣裙(非日常办公着装),新购入可能性高;肤色丝袜(增强腿部视觉吸引力);精致全妆(耗时约30-45分钟);散发卷发(增加女性魅力及亲密感暗示)。
2.配饰:细跟高跟鞋(行动不便,但显着提升身高及腿部线条;非长时间商务应酬优选)。
3.携带物:手提包(日常)、额外纸袋(内装换下衣物?为事后更换回日常着装做准备?)。
4.言语信息:“紧急客户应酬”、“团队都在”、“推不掉”。(与昨日预告吻合,但“紧急”与提前精致装扮存在逻辑矛盾。)
5.微表情及肢体语言:出门前回望眼神(歉疚与雀跃混合);换鞋时身体姿态(放松,甚至带有展示性)。
所有数据点,都强烈指向同一个推论: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商务应酬。这是约会。精心准备的、带有明确性吸引目的的约会。
林逸感到胸腔里那股熟悉的、冰冷的抽紧感再次出现,但这次,混合了更明显的肾上腺素分泌带来的轻微震颤。他睁开眼睛,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他起身走进书房,反锁上门。从书柜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档案盒里,他取出一个黑色的长条形相机包。里面是一台他多年前购入、用于拍摄档案细节的数码单反相机,配有一支长焦镜头。相机有些旧了,但功能完好,镜头成像足够清晰。他检查了电池和存储卡,然后将相机装进一个普通的深灰色双肩背包里。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顶深蓝色的棒球帽和一副普通的黑框平光眼镜。
换上一身深色的运动外套和裤子,背上双肩包,戴上帽子和眼镜。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他看着里面那个看起来像个普通夜跑者或下班技术员的男人,几乎认不出自己。这种身份的隐匿,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和兴奋。
他拿出手机,打开一个隐秘的定位追踪软件。屏幕上,一个代表苏晚晴手机位置的光点正在移动,方向是城东的CBD区域。他昨晚在她手机充电时,利用一个短暂的无人注意的间隙,快速安装了这个软件。过程很顺利,她毫无察觉。
光点最终停在了CBD边缘一家名为“琉璃阁”的高档西餐厅附近。林逸记下地址,退出软件,清空后台。
晚上七点十分,林逸乘坐地铁抵达了“琉璃阁”所在的街区。他压低帽檐,背着双肩包,像一个普通的行人融入傍晚的人流。餐厅位于一栋商业裙楼的三层,有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林逸没有靠近正门,而是在街对面一家咖啡馆的户外座位区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点了一杯美式咖啡。这个角度,刚好能斜斜地看到“琉璃阁”靠窗的部分座位。
他放下背包,看似随意地放在脚边,但背包的侧面开口悄悄对准了餐厅方向。他的手伸进背包,摸索到相机,调整好参数,将镜头悄悄探出背包开口的缝隙,利用背包本身的布料作为掩护。长焦镜头穿过街道,穿过双层玻璃,清晰地捕捉到了三楼窗内的景象。
他耐心地扫视着。餐厅内部光线柔和,客人不多,环境私密。他的镜头缓缓移动,像一只沉默的复眼。
然后,他看到了他们。
在靠窗的一个半环形卡座里,苏晚晴侧对着窗户坐着。她的对面,是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男人背对着窗户,但林逸能从苏晚晴的视线角度和两人之间的相对位置判断,那就是陈墨。
陈墨的体型比林逸预想的更魁梧。即使坐着,也能看出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背部将西装撑得挺括。他的头发修剪得短而整齐,后颈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此刻,他正微微向前倾身,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铺着白色桌布的桌面上,另一只手似乎拿着酒杯。虽然看不到正脸,但那种放松而掌控的姿态,隔着玻璃和距离也能清晰地传递过来。
苏晚晴的脸上带着笑容,不是那种社交场合的礼貌微笑,而是一种更生动、更投入的笑。她的眼睛看着陈墨,眼神明亮,偶尔会垂下眼帘,睫毛颤动,流露出一丝羞涩,但很快又擡起眼,继续说着什幺。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卷发。
陈墨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幺。苏晚晴脸上的红晕加深了些,她轻轻摇了摇头,但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陈墨伸出手,不是去握她的手,而是非常自然地,用指尖轻轻拂掉了她嘴角附近可能并不存在的一点东西。这个动作亲密而充满占有欲。苏晚晴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反而将脸更偏向他的手的方向。
林逸的食指稳稳地按在相机快门按钮上。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咔嚓”声在背包里连续响起。他调整焦距,捕捉特写:苏晚晴泛红的脸颊和含羞带怯的眼神;陈墨那只抚过她嘴角的、骨节分明的手;两人之间流动的、几乎肉眼可见的暧昧气氛。
晚餐持续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期间,林逸看到陈墨招来服务员,似乎点了酒。苏晚晴喝了几口,脸上的红晕一直未褪。他们交谈,偶尔陈墨会向后靠坐,姿态慵懒,而苏晚晴则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微前倾的、倾听的姿态。权力关系,一目了然。
八点五十分左右,陈墨招手结账。他站起身,林逸终于看到了他的正脸。镜头里,男人的面容硬朗,下颌线清晰,鼻梁高挺,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那双眼睛里的锐利和某种玩世不恭。他绕到苏晚晴那边,非常绅士地帮她拉开椅子。苏晚晴起身时,似乎脚下高跟鞋绊了一下,身体轻轻一晃。陈墨的手极其自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位置靠近她的腋下,手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连衣裙侧面柔软的布料。他没有立刻松开,而是就那样扶着她,两人并肩向餐厅外走去。
林逸迅速收起镜头,将相机塞回背包,留下足够的钱压在咖啡杯下,起身离开。他压低帽檐,混入人群,远远地跟在后面。
他看到陈墨和苏晚晴下了楼,陈墨的车——一辆黑色的豪华SUV——已经停在路边。司机位置上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张伟)。陈墨亲自为苏晚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手掌体贴地护在车门上方。苏晚晴弯腰坐进去时,裙摆上缩,一大截裹着丝袜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在街灯下泛着细腻的光泽。陈墨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了一秒,才关上车门,自己从另一侧上车。
SUV平稳地汇入车流。林逸快步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SUV,车牌尾号XX8。”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多问,跟了上去。
SUV没有开往苏晚晴公司或者他们家的方向,而是驶向了相反的方向,朝着城西的高档住宅区和酒店聚集区开去。林逸的心跳在平稳中逐渐加速,一种混合了确证、冰冷兴奋和难以言喻的刺激感在血管里流淌。他就像在玩一个第一人称的侦探游戏,而猎物正在按照他预想的剧本行动。
最终,SUV驶入了一个名为“铂悦府”的高档公寓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出租车无法进入。林逸在小区门口下车,看着那辆车消失在向下倾斜的车道里。
他没有试图进入。那太冒险。他站在马路对面一棵行道树的阴影下,擡头望向那一片灯火璀璨的高楼。他无法确定他们进入了哪一栋,哪一层。但没关系,知道这个地点本身,就是重要的信息。
他在那里站了大约二十分钟,看着小区门口进出的车辆和行人。初秋的晚风带着凉意,吹在他发烫的脸上。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计算机,处理着今晚获得的所有信息:
视觉数据:陈墨的外貌、体型、姿态、对苏晚晴的亲密动作;苏晚晴的着装、妆容、表情、肢体回应。 地点数据:“琉璃阁”餐厅(消费水平高,环境私密);“铂悦府”公寓(高档,私密性强,极可能是陈墨的私人住所或长期包用的场所)。 时间线:18:00出门,19:30-21:00用餐,21:10抵达疑似目的地。 行为模式:精心准备-约会用餐-前往私密住所。逻辑链条完整。
晚上十一点零七分,苏晚晴用钥匙打开家门。林逸已经洗过澡,穿着睡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一部纪录片,音量调得很低。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睛里有一种水润的、未完全褪去的光彩。脸颊上的红晕淡了,但依然存在。她身上那股陌生的、木质麝香基调的古龙水气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郁,几乎盖过了她自身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酒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欲过后特有的慵懒气息。
“回来了?”林逸从纪录片上擡起头,看了她一眼,“累了吧?”
“嗯,喝了一点,头有点晕。”苏晚晴将手提包和那个纸袋放在玄关柜上,弯腰换鞋。动作间,林逸看到她后颈处,在栗色长发的遮掩下,有一小块皮肤的颜色似乎比周围更深,像是……吻痕?或者只是摩擦所致?他无法确定,但将这个细节刻入脑海。
“去洗个热水澡吧,舒服点。”林逸的语气带着惯常的、缺乏温度的关心。
“好。”苏晚晴应了一声,匆匆走进了浴室。很快,里面传来了水声。
林逸关掉电视,走进书房。锁上门,打开电脑,登录加密笔记。
他新建了一条笔记,标题:「项目A-日志002:首次跟踪观察报告」。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冷静地录入今晚的一切。他详细描述了苏晚晴出门前的装扮分析,餐厅的观察细节(包括陈墨的外貌、动作、两人的互动),跟车过程,最终目的地,以及苏晚晴归家后的状态。他附上了几张经过裁剪、抹去可识别背景的相机照片(只保留两人面部和亲密动作的特写),上传到笔记的附件中。
在记录的末尾,他写道:
「初步结论:
1.观察对象A-01与关联对象B-01之间存在明确且不避讳的亲密肢体接触及情感互动,远超正常社交范畴。
2.本次会面具有完整约会性质(精心装扮、高档餐厅、前往私密住所),且目的地极可能是B-01的固定据点。
3.观察对象归家后体征(气味、疲惫度、疑似痕迹、情绪状态)进一步支持“发生实质性亲密接触”的假设。
4.B-01表现出强烈的掌控欲及占有姿态,A-01则呈现接受乃至迎合态度。
后续计划优先级调整:
1.视觉证据已获取部分,需持续补充。
2.地点监控:标记“铂悦府”为高危地点,尝试获取更多相关信息(楼栋、单元)。
3.关键缺口:音频证据。 目前所有推论基于视觉及间接体征,缺乏直接对话或现场声音证据。需尽快实施录音设备植入方案(参见备选方案003)。
4.风险评估: 首次跟踪未被察觉,但需注意反侦察,避免模式固定。」
保存,加密。林逸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身体感到一丝疲惫,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电脑屏幕上,那几张偷拍的照片缩略图静静地排列着。他点开其中一张,是陈墨用手指拂过苏晚晴嘴角的瞬间。画面清晰,构图甚至有种诡异的“美感”。
他看了很久,然后缓缓地,将手伸向自己的下身。睡衣裤裆处,已经撑起了一个明显的帐篷。他隔着布料握住那硬挺的器官,指尖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上的照片,另一只手操作鼠标,点开了下一张——苏晚晴坐进车里时,裸露的大腿。
他的呼吸微微加重,但脸上依旧没什幺表情。只是镜片后的眼睛,瞳孔微微放大,映着屏幕的冷光。
他没有进行到最后。在即将失控的边缘,他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关掉了图片窗口。
还不到时候。数据还不够完整。音频,他需要听到声音,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他关闭电脑,书房重新陷入黑暗。浴室的水声早已停止,主卧的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苏晚晴应该已经睡下了。
林逸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无声地起身,走出书房。他经过主卧门口时,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次卧。今晚,他需要一个人消化这些新鲜的、滚烫的“数据”。
躺在次卧的床上,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苏晚晴归来时身上那股浓烈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气味。
那气味让他感到一阵轻微的恶心,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汹涌的、冰冷的兴奋。
他知道,自己已经停不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