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不客气地响起,喜枕慢吞吞地擡头,看了一眼摆钟显示的时间,十一点十五分。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十分钟的课间,拿来睡觉完全不够,她的同桌还埋着头,不肯醒来。
喜枕例行惯例戳了戳同桌的大腿。
同桌半死不活地说:“又上课了啊……”
喜枕回答:“是的呀。”
同桌叹了一口气:“还是最催眠的英语课。”
喜枕复读机:“是的呀。”
说着说着,马似锦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了一个人,是个男生,个子极高,衣服洗得发白,有些破旧,背了一个黑色的背包,看起来容纳很大。
他的下颌线条清晰,碎发遮住了一半的眼睛,看不大清楚神色,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颈侧由左至上的红色胎记,如同形状不规则的火烧云,只不过是缩小版。
马似锦轻敲讲台桌面,示意安静,介绍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只要不是说学习,大家都十分捧场,掌声如雷贯耳,静待班主任的下文。
马似锦说:“那你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喜枕坐在第三排偏进门处,恰好正对着新来的同学,他是什幺表情什幺动作都一览无余。
新同学先是点点头,然后从讲台的盒子里拿出一支白色粉笔,转身写下三个字,喜枕的注意力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青筋凸起,肤色冷白。
写下的字迹行云流水,像是练过书法,笔锋自然遒劲,刚柔并济,落笔干脆利落,十分赏心悦目。
他说:“李令笙。”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声线冷淡。
显然,马似锦提前了解过他的性格,没有震惊于他的自我介绍就只有名字,立刻接话道:“李同学,你暂时先和茅想坐一起吧。”
茅想坐在最后一排最右边,全班只有这一个空位。
李令笙又点点头,没有什幺表情。
喜枕感到有些奇怪,高三上学期已经过半了,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转校,勇气可嘉,她没有太在意,一边听着英语课,一边在想今天中午和同桌吃什幺。
吃饭途中,同桌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喜枕不解:“什幺?”
同桌自信地说:“校园论坛里传的老王从一中挖的好苗子。”
喜枕恍然大悟。
“谁叫我们学校老是在联考垫底,这不,老王就把一中的联考第一挖过来了。”
喜枕疑惑地问:“他怎幺没有去竞赛呀。”
同桌回答:“应该是专门让他参加高考当状元的。”
喜枕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要是我语文也好,我就可以当状元啦!”
同桌刨了一口饭,思忖了片刻,颇为赞同道:“确实。”
喜枕学的是物化生,新政策不分文理科,自由组合,但她学的还是纯理,除了语文,她其他科目的成绩都十分亮眼,且她最喜欢的科目是数学,然而她却是英语课代表,最喜欢的老师也是英语老师。
喜枕十分喜爱马似锦,几乎到了崇拜和痴迷的地步。
她经常在路上和朋友表达对马似锦的喜欢,当然,她不会直呼老师的大名,但也不会直白地叫马老师,害怕别人对号入座,听去了闲言碎语。
于是,她便大胆地替马老师取了一个可爱的外号,宝莉。
小马宝莉。
最开始同桌对这个代称表示震惊和不解,后面也跟着一起叫马老师为宝莉了。
延中的晚自习自主性比较强,如果你不愿意上,只要和负责当天晚自习的老师说一声就可以了,下午的课上完就能够离校或者回宿舍。
喜枕不爱待在学校,一般都会回家,校门口等公交车,大概坐五个站就到家了,有时她还会闲逛一会儿,今天也是如此,上一次周考,同桌的生物成绩下滑,没有和她一起,老老实实在上晚自习。
公交车还没有来,喜枕想了想,拐了个弯,准备抄近路去逛一逛丰益书店。
丰益书店距离学校不远,十分钟的路程,但如果穿过一条小巷子,再穿过一幢小区,只需要五六分钟,有时候,这条路还能遇到和她身着相同校服的学生。
今天喜枕也遇到了,只是和平常的遇到不大一样。
城市的楼宇如同巨兽石像,吞吃了巷子里绝大部分光线,喜枕刚踏入半只脚,就隐隐约约听见前方传来几句咒骂声。
她有些迟疑,悄无声息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只骨节泛着红晕的手。手掌对着地面,手指修长,青筋凸起,如同白玉,没有一丝一毫挣扎的迹象。
喜枕停住脚步,身体僵硬,她立刻认出躺在地上的人是谁。
衣服洗得发白。
暴露在空气下的红色胎记。
李令笙。
他的头靠在臂弯,嘴角还有血迹,身体蜷缩在阴冷潮湿的地面,旁边站着两个左胸前戴着紫藤花徽章的学生,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对方的脚尖狠狠踢在他的腹部,大腿,手臂,后背,然而,他的姿态竟然有几分诡异的放松。
虽然这个形容不太好,但她还是想说,他好像一条晒干了的咸鱼。
两个人似乎是打累了,停下了动作,其中一个走了两步,被地上不显眼的背包绊了下,骂了一声,踢到一旁,另一个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和烟,咔嚓一声,烟雾缭绕。
打火机男说:“把他包捡起来看看里面有什幺。”
另一个应该算是他小弟,老老实实捡回踢到几米远的背包,“就这穷酸样,能有啥好东西。”
拉开拉链,里面的东西倾倒而出,只是一些文具,教辅资料和课本,还有学生证。
小弟男无语:“真是不出我的所料。”
走近,小弟男用一本书拍了拍李令笙的脸,说:“我记得你学习成绩蛮好的吧。”
然后,小弟男当着李令笙的面,莫名乐了下,随便翻开一页,粗暴地撕了,撕到后面有些不耐烦,把书扔到地上,用脚不停地摩擦,就好像是在踩李令笙的脸蛋一样。
他没有什幺表情地看着,眨了下眼,无意中和距离小弟男七米处,藏在黑暗之中的喜枕对上视线。
喜枕捂住嘴巴。
所有书本无一幸免。
但是李令笙还是没有给他什幺反应,如同一潭死水。
伙计男抽完一根烟,从黑暗中走出,显然是打算离开巷子,说:“走了。”
小弟男应了声:“行。”
喜枕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转身,快速离开,脚步迈得比较小,没有发出什幺声音,一出小巷就直奔对面街道的仁和药店。
在明亮炫目的灯光下,她终于活了过来。
那两个施暴者,和喜枕穿的是同样的校服,红黑配色的西装,质感和裁剪都独一无二,唯一不同的是,左胸前佩戴的徽章。
延中的班级一共分为两类,一类拥有优秀的家境,佩戴紫藤花徽章,其中,当属高干世家和家族企业的后代身处金字塔的尖端;另一类就是像喜枕所在的班级了,佩戴风铃花徽章,家境普通或贫困,普遍成绩优异,不然延中也不会录取。
喜枕读的是风铃部最好的班级,除此之外,风铃部还有独立的竞赛班,紫藤部也差不多,但多了一个国际班。
喜枕透过玻璃,直到那两个紫藤部的学生离开后,才敢从药店里走出来,现在是秋天,天空灰蒙,令人喘不过气来。
她记住了他们的脸,可是她没有那个勇气和紫藤部的学生对抗,告诉老师和学校都没有什幺用,估计就是冷处理,因为紫藤部的学生大多是出资人的孩子。
至于报警,谁又知道结果是什幺,万一,事情无法解决,招致的是更猛烈的报复,承担不了的一定是被霸凌方。
小巷里,少年坐靠着墙,闭着眼睛,看起来似乎睡着了,这个方向看不见他颈侧的胎记,但他的面容倒是比今天上午的第一面更清晰了,眉骨高挺,棱角分明。
喜枕默默放下棉签,生理盐水,碘伏和红霉素软膏,她都把塑料袋丢了,却还是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音。
这种声音,如果睡着了应该不会被吵醒。
结果她刚放完,一擡头,就冷不丁和李令笙打了个照面,他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什幺情绪,表情冷漠,但那张脸又生得十分漂亮。
喜枕有些尴尬地缩回手,不知道说什幺,憋了半天,挤出来一句:“这些都挺好用的。”
李令笙说:“不需要。”
喜枕“哦”了一声:“那你丢掉吧。”
喜枕的语调明显不大开心,毕竟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逛书店的心情早就没有了,她像一棵焉了吧唧的小白菜,慢吞吞地转身离开,心想,新同学真讨厌。
她不知道的是,从转身开始,李令笙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意味不明。
[请勿代入现实,一切都是架空,都是作者的胡编乱造,现实中遭受校园霸凌请一定记得告诉老师和报警,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