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失败重生之

浓稠的血腥气混杂着雷火焦灼的呛人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宁幽趴伏在劫云散尽后狼藉的山巅碎石上,丹田处被剑气绞出的窟窿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沉甸甸的虚脱感,一直坠到骨髓深处。

那致命一剑的风,冷得好像能把魂魄都冻出裂痕。

她勉力掀起眼皮,视线尽头,沈翊那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立在断崖边,正用一方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他那柄名为“破妄”的剑。

剑锋上属于她的血,被一点点抹去,还原出刺目的寒光。

远处似有遥遥的人声惊呼“剑尊!”,语气中满是崇敬。

百年追杀,一朝了结。

她这只为祸人间的九尾魔狐,终于伏诛。

真可笑。

追杀了她百年,最后竟是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扮作她身边最卑贱的玩物,给她致命一击。

沈翊自诩名门正派,也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吗?

要不是她正在历劫,还真不一定会输……

可叹时也,命也——

去他娘的狗屁时也命也,她不服!她不甘心!

沈翊!如果有来世!她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恨意像毒藤,在她残破的胸腔里疯长,可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最后一点神识如风中的残烛,不甘地摇曳了几下,终究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的深海里,被一股尖锐的、混杂着绝望的剧痛猛地拽了上来!

“呃……”

宁幽闷哼一声,额角传来炸裂般的疼痛,眼前金星乱迸,视线模糊一片。

耳边是嘈杂的哭声,嘤嘤嗡嗡,吵得她本就碎裂的神魂更添烦躁。

“二夫人!二夫人您可算醒了!”

“快,快去禀告老夫人和大爷!二夫人醒了!”

“我的儿啊……你怎幺就这幺傻……留下娘可怎幺活啊……”

各种声音交织,灌入耳中。

宁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床帐顶,绣着繁复精美的缠枝花纹。身下是柔软的锦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和……线香焚烧后特有的沉闷气息。

她没死?

不,不对——丹田空空如也,经脉滞涩,曾经浩瀚如海的魔元点滴不存,这具身体孱弱得可怜,只有一丝微弱的、属于九尾狐天生的神魂本源,如一点萤火,蜷缩在识海深处。

几乎是本能地,属于这身体原主的一些破碎记忆和情感,翻涌上来。

侯府…二爷…新婚不久…殉情…撞柱…

宁幽,不,现在她是永宁侯府新寡的二夫人柳氏了。

她慢慢转动眼珠,看向床边围着的一圈人。几个穿着体面的婆子丫鬟,一个个眼睛红肿,脸上写满慌乱和一种刻意表现出的悲痛。不远处,一个穿着酱色绸缎袄子的老妇人,正拿着帕子捂着脸,哭声高高低低,却没什幺真切的眼泪。

没人察觉,这刚刚苏醒的“二夫人”,眼神已彻底变了。

“都围在这里作甚?”一个低沉平稳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不高,却让屋内的嘈杂瞬间一静。

婆子丫鬟们慌忙让开一条路,连那哭嚎的老妇人也噎住了声音,讪讪地退到一边。

宁幽顺着声音望去。

一个男人逆着门外廊下的光走进来,身形挺拔,穿着一身素白暗纹的直裰,腰间系着同色绦带,除此之外别无饰物。

他走得并不快,甚至有些过分的沉静,可每一步都像是丈量好的,带着一种无形的、拒人千里的规整。

当他的脸完全从光影交界处清晰显现时,宁幽搭在锦被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那张脸……长眉入鬓,鼻梁挺直,唇线分明,尤其是那双眼睛,沉静如古井寒潭,映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沈翊。

纵然穿着凡人的服饰,敛去了修士那凌驾众生的漠然仙气,可那张脸,那周身挥之不去的、令人牙根发痒的“正”与“冷”,烧成灰她都认得!

只是眼前的“沈翊”,眼神里没有百年间追杀她时那种斩妖除魔的锐利,也没有最后给她一剑时的冰冷讥诮,只有一种更为疏离的、属于人间高门大户掌权者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麻烦的淡淡厌烦。

他是这永宁侯府的大爷,原主丈夫的嫡亲兄长,沈晏清。

“醒了?”沈晏清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目光落在宁幽惨白染血的额头上,很快又移开,扫过屋内众人,“既然人已无碍,便都下去罢。赵嬷嬷留下伺候,其余人各司其职。灵堂那边还需照应。”

声音端的是平稳无波,仿佛床上躺着的不是刚为弟弟殉情未遂的弟媳,而是一件需要妥善安置、避免继续添乱的物事。

众人如蒙大赦,低着头鱼贯而出,只留下一个面容沉静的老嬷嬷。

宁幽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额角的伤口还在突突地疼,但这疼比起丹田被绞碎的痛,实在微不足道。

体内那点微弱的九尾狐之力,却在这具新身体里,因为这张脸的刺激,不安分地、极其缓慢地苏醒了一丝。

滔天的恨意交织着一种更原始的、属于妖物的掠夺本能。直接杀了他?不,太便宜他了。昔日他为仙尊,她为魔修,他追杀她,羞辱她。如今在这凡尘俗世,身份颠倒,他成了她指间可以随意揉捏的凡人……

鼎炉。

她要把沈翊炼成鼎炉,比做她男宠时更惨的下场。

宁幽苍白的嘴唇极其细微地弯了一下,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念头钻出来:吸干他。她可是九尾狐,纵使功法修为都已不在,但她天生就会魅惑,会采阳补阴吸食精气。她要一点一点,把他连皮带骨,连魂魄带阳气,嚼碎了,吞下去。就像他当初碾碎她的金丹、绞碎她的丹田一样。

最后……再杀了他……

沈晏清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那目光有些异样,不似往日弟媳柳氏那种怯懦哀凄,反而像冰冷的丝线,缠缠绕绕,带着某种审视和……算计?

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弟妹既已醒转,便安心养伤。”他语气依旧平淡,带着几分不耐的告诫,“二弟英年早逝,阖府悲痛,母亲年事已高,经不得更多刺激。望弟妹节哀,保重自身,莫再行糊涂事。”

说完,他略一颔首,便欲转身离开。

对他而言,安抚好这个麻烦的弟媳,避免她在丧期再闹出什幺事,便是尽了责任。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床榻上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带着痛楚的颤音。

沈晏清脚步微顿。

“大伯……”女人的声音沙哑虚弱,气若游丝,却偏偏像带着钩子,软软地钻进耳朵。

他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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