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母亲

蓼丸满已经多年没有闻到过这幺好闻的味道。

十分美丽的女性,有着赤红如血的眼睛和如鸦羽一般黑亮的头发,头上戴着一朵朱红色的花朵,带着慈祥的笑容。

她端着一碗热汤,说话语气轻柔:“小满,一定很饿了吧?快吃吧~”

她嫣红的唇微笑着,露出尖尖的牙。

那馥郁浓厚,甚至过分甜腻,隐隐散发尸骸腥臭的香气,都完完全全无法掩盖。

啊,食物的味道,母亲的味道。

蓼丸满幸福地微笑起来。

“母亲”她唤道。

“母亲也饿了吧?”

锋利的刀刃割开皮肉、收回鞘中的声响。

蓼丸满笑着将手举到女人的嘴边,说:“母亲也快吃吧~”

白得刺眼的床单上,躺着两名孩童和两名鬼杀队队员。然而——其中两名孩童和一名队员早已没了气息,苍蝇在眼球上一动不动,蛆虫在腐肉里爬进爬出。

躺在最右边的床铺上的是一名男性队员,他浑身上下裹满了浸着血的绷带。许是因为剧痛难忍,他的喉咙里滚落出凄惨的呻吟,那声音仿佛是青蛙被碾碎时发出的悲鸣一般。紧接着队员激烈地咳嗽起来,最终吐了一地。

“哎呀哎呀,又都吐出来了。太可怜了。”

女人说着,将碗塞到蓼丸满的手里,小步跑到那名队员身旁,用手巾轻柔地擦拭干净队员的呕吐物,接着又喂给他清水。无法咽入口中的清水沿着队员的唇角滴滴答答地流淌下去。

女人又拿起帕子细致地为队员擦去额上的汗,然后扶着他的背让他直起身来以便可以更顺畅地呼吸。

她这番举动,仿佛是这群孩子的亲生母亲一般。

“不要担心哦,因为我会永远守护你们的。”

女人温柔地抚摸着队员的头顶,她温情脉脉,语调宛如歌声一般优美。

蓼丸满面带微笑地喝起了热汤。

“对了,今天来了个新孩子,小满要和他好好相处哦,不可以再赶走他。”

她说着,扭头看向一旁的不死川实弥,十分自然地将垂在左脸侧的头发撩起,别在耳后。

左眼随着她的动作显露出来,眼球里“下壹”两个文字清晰可见。

实弥瞪大了双眼。

刻着数字的眼球,是直属于鬼舞辻无惨的证明。

“你居然是十二鬼月……”实弥眯起双眼,“喂!还有你!怎幺回事!”

实弥架好日轮刀,用力一蹬地板冲了出去。

“鬼在你的面前,为什幺不动手!”他余光愤怒地冲蓼丸满一瞥。

为了不把周围的人卷进去,实弥瞄准了鬼修长柔弱的脖颈,将攻击力集中在一点。

这一击的威力并没有因攻击范围的缩小而减小,然而——

“不许——打扰——”利刃出鞘的声音和女孩子愠怒的声音传来,“我和母亲——”

瓷碗清脆的碎裂声和刀刃碰撞声响起。

竟然是蓼丸满挡下了这一击。

实弥感到虎口一阵发麻,这看似纤瘦的女孩子,手臂有着沉重的力量。日轮刀与对方的死死咬合在一起,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火星在两人的视线间迸裂。

“你这家伙……”实弥额角的青筋暴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看似与常人无异的少女。

她穿着鬼杀队的队服,嘴角还沾着淡白的汤汁,眼神清澈得近乎空洞。

她挡下他的攻击,理所当然到仿佛她只是在做一件擦桌子般的家务事。

蓼丸满歪了歪头,神情天真而纯粹,语气冷淡:“不要打扰我。”

“那是鬼!如果你眼珠子没烂掉的话就给我看清楚!那边的床上躺着的都是尸体!那碗里装的是——”实弥怒吼着,手腕猛地发力,狂暴的风压瞬间爆发。

风之呼吸·陆之型·黑风烟岚。

数道风刃随着实弥的扭动向前突击,试图绕过眼前的少女,将后方的恶鬼撕碎。然而,蓼丸满的身形却如鬼魅般向后滑去,以一种人类关节难以做到的扭曲角度挡下了。

即便如此,她的脸颊还是被锐利的风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渗出。

“哎呀,受伤了。”女人发出了心疼的惊呼,但她依旧慈祥地笑着,“那碗里装的,是米汤哦——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不过小满这幺容易满足,最稀薄的米汤都喝得津津有味,真是让我心疼。”

她无视了实弥再次发出的满屋肆虐的狂风,迈着优雅的小碎步来到蓼丸满身后。接着,伸出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指,粗暴地去揩少女脸上的血珠,划开了一个更大的口子,抹了一大把血含入自己口中。

“好痛吧?好痛吧?可怜的小满。”

女人的舌头舔过嘴唇,原本竖张的赤瞳瞬间收缩成针芒状,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庞大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呵呵呵,不可以淘气哦。”

下弦之一面带微笑注视着一脸凝重的实弥。

嫣红的唇角在她如花的面庞上微微勾起。她像是注视着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一样,责备又宠溺地看着他。

实弥紧紧盯着她问道:“你把匡近弄哪儿去了?”

“匡近?啊,那个孩子呀,我不需要他哦。他好像是在找你,不过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了吧。我想要的孩子只有你哦。”

鬼微笑着对实弥说。下一瞬,她的面容突然出现在实弥眼前,距离实弥不过几厘米。鬼目不转睛地盯着实弥,细长的手指伸向实弥的脸。她轻声叹道:“如此可怜……”

“!?”

在鬼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实弥脸颊的瞬间,实弥向后跃起,与鬼拉开距离,同时重新架起日轮刀,摆好架势。

女人将落空的指尖收回,抚在自己唇上。黑色的瞳仁占据了她大半个眼睛,鬼轻轻地眯起眼。

“你被双亲虐待过吧?只要看一眼我就全都明白了。是你父亲?还是你母亲?还是他们两个都虐待你了?”

“!你个混蛋!!”

听到女人侮辱自己的母亲,实弥怒不可遏,再次挥刀发动攻击。

“给老子去死!!”

“哎呀哎呀,你这孩子还真是不好好听人讲话呢。”

女人轻巧地跃起,避开了实弥的攻击。她的笑容艳若春光。

“你这样可不行呀。哪有孩子会将刀刃对准自己的母亲呢?”

令人难以忍受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下一个瞬间,整个房间都变了样。

“什……”

所有的墙壁包括天花板和地板都变成了肉做的,泛着黑红色的光。实弥讶异地睁大了双眼。

就连孩子们和队员身下洁白的床铺也变成了松软粘腻的肉块,像是熟烂的果实一般。

“这是什幺鬼地方?真令人犯恶心。”

“是在我的腹中哦。”鬼带着柔和的微笑,一脸平静地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这样一来,你也是我的孩子了。”

“说什幺鬼话?”

鬼说道:“那看到这种场景,你仍是不肯相信吗?”

下一秒,死去三人的遗体逐渐沉入肉壁,发出噗滋噗滋的声响,深埋肉块的血管开始鼓动。

鬼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多谢款待。”

实弥怒目切齿,声音暗哑:“……你他妈把尸体藏哪儿了?”

“当然是吃掉了呀。”鬼微笑着回答实弥:“他们回归我的体内了。这样一来,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哦。”

鬼将双手交叠在胸前。她的表情是那幺慈祥温和,语调是那幺轻柔温暖。温柔到令人作呕。

比起搞清楚现下到底身处何处,实弥更想直接砍断鬼的脖颈,否则难以咽下心里这股恶气。

“喂……你他妈别假装自己是个好母亲了。”

“假装?你怎幺能这样说呢,我并非在假装好母亲哦。我的女儿被病魔夺走了生命,作为替代,我开始在这座宅子里照顾那些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们。我呢,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些孩子是不被父母所爱的哦。他们经历了那幺多的苦难,怀抱着那幺多的悲伤,所以我自愿成为这群可怜的孩子的母亲,给他们母爱。”

“少放屁!!”实弥闻言几乎吐出来,“就你这样也配当母亲?这群孩子根本没有得到救赎!!”

“吵死了!”蓼丸满面无表情地擡头,“吵死了吵死了!带着那个人滚出去!不要打扰我!是不是听不懂话!!!”

她握着日轮刀冲了过去,一脚将实弥踹向那个队员,大喊道:“滚啊滚啊!不要打扰我和母亲!”

她闭上眼。

欲之呼吸·贰之型·饥肠辘辘。

仿佛恶鬼永远吃不饱而进行的无规则、无间断的疯狂连续斩击,无数暗红色的獠牙幻影在空中交错,伴随着类似咀嚼的撕裂声,落向——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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