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赫坐在心理诊室那张过于柔软的米白色沙发上,感觉自己的身体微微下陷。
她今天特意选了件看起来很干练,线条利落的黑色衬衫,试图用这层盔甲找回一些掌控感,但似乎没什幺用。窗外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和这座城市大多数下午一样,让人提不起精神。
“所以,”心理医生的声音温和地打破沉寂,“上周你提到的,在酒店草坪遇见的那个女孩,后来还有想起她吗?”
胡清赫没有立刻回答。她眼前又浮现出那片被夕阳浸染成金色的草坪,和那个有着浅金色长发的女孩。
女孩穿着一身粉色的欧式礼服,妩媚动人又甜美,正对着摄影师的镜头微笑,风吹起她的发梢,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不是想起。”胡清赫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是根本忘不掉。”
“我不仅拍了照片,我还走上前,把照片给她看了。”
那天,冲动驱使着她穿过草坪。女孩刚结束拍摄,正低头查看相机里的成片。胡清赫鼓起勇气,将手机屏幕递过去,用简单的英语解释:“我刚才抓拍了一张,希望你不介意。”
女孩擡起头,那双湖泊般的蓝绿色眼睛看向屏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一种极为纯粹的喜悦在她脸上绽开。
她指着屏幕上的照片,用带着口音但清晰的中文惊喜地说:“谢谢!It is very,very beautiful!”
就是那个笑容,那句真诚的“谢谢”,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胡清赫心里漾开了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很喜欢那张照片,”胡清赫对医生说,眼神有些放空。
“我甚至觉得,我可能再也拍不出那样有生命力的照片了。它捕捉到了某种超越外貌的、非常动人的东西。”
医生轻轻推了下眼镜:“这张照片,以及这个女孩,让你产生了性的吸引吗?”
胡清赫几乎是本能地皱起眉,带着一丝不耐:“又回到这个问题。我说了,没有。别把什幺都扯到性上面。我对性的态度你很了解,有欲望就是有欲望,没有就是没有,我不需要为此感到羞耻,也更不需要否认。”
她脑海中闪过未婚夫乔峤发来的线条分明的腹肌照片,那是直接而强烈的视觉冲击,是她熟悉并享受的吸引力。
“但是,”她的语气困惑起来,“这难道不是更糟糕吗?如果连我最熟悉、最直接的身体吸引都不是,那这种……这种揪着心脏,让我反复回想她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谢谢’的感觉,到底是什幺?
“回到家后,我很幸运刷到了她的社交媒体。我翻遍了她的账号,想知道她喜欢什幺音乐,看什幺书,甚至她常去那家咖啡馆的甜品好不好吃。可我连点关注的勇气都没有怕打扰,怕显得刻意,怕破坏掉那天下午短暂的共鸣”。
她苦笑着靠向沙发背:“医生,这太不像我了。我对自己的身体和欲望向来坦诚,喜欢结实的肌肉,享受热烈的亲密,这让我感到真实和快乐。”
“可现在,我对一个女孩,产生了这种,这种完全不依赖肉体欲望的牵绊,甚至让我对即将到来的婚姻产生了动摇。乔峤很好,他年轻、热情、满心满眼都是我,可这种‘好’,能抵消掉这种让我不知所措的吸引力吗?”
那种陌生的、基于瞬间共鸣和心灵触动的情感,比她所熟悉的任何欲望都更让她感到困扰和无力。艺术的瞬间比欲望更持久。
一次偶然的相遇,变成了盘旋不去的思念。
“但是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它又好,又不好。我被别人牵制了,这是第一次。”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了,这也是第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