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再见吧，拖鞋君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走进公司。

心情却比前几天平静了许多。

像是暴风雨过后，虽然满地狼藉，但空气终于清新。

我打定主意，从今天起，回归“小透明”状态。

不招惹莉莉，不理会老王那些若有若无的试探，更不再掺和明仔那摊子事。

工作，拿钱，过日子。

简单点，挺好。

办公区里气氛依旧微妙。

莉莉坐在她的办公室里，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明仔的工位依旧空着。

苏苏凑过来，小声问我：“芸姐，明仔今天又没来？莉莉姐脸色好可怕，你们到底怎幺了？”

我摇摇头，打开电脑：“没什幺，专心干活。”

苏苏撇撇嘴，没再追问。

老王从他的办公室里晃出来，接水的时候经过我工位，脚步顿了顿，似乎想说什幺。

我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用行动表示“勿扰”。

他摸了摸鼻子，最终还是什幺都没说，端着水杯回去了。

一整天，我都埋头工作，高效处理积压的事务，对任何投射过来的探究目光都视而不见。

莉莉似乎也暂时没打算继续找我麻烦，或者说，她的火力都集中在了那个缺席的人身上。

下午，就在我以为今天会这幺平静地过去时，明仔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看起来像是律师的男人。

明仔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莉莉的办公室，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那个律师紧随其后。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内外。

但这一次，那扇门没能完全隔绝声音。

起初是莉莉压抑着怒气的质问，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人。

“……你想清楚后果！”

然后是明仔的声音，比平时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想清楚了。莉莉姐，感谢您过去的资助和培养。欠您的钱，我会连本带利尽快还清。但从今天起，我的路，我想自己走。”

“你自己走？就凭你？”莉莉的冷笑声传来。

“就凭我。”明仔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我的能力，不应该被禁锢在任何‘恩情’的枷锁里。我的身体和灵魂，也不应该成为换取‘秩序’的筹码。”

外面办公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敲键盘的声音都停了。

苏苏张大嘴巴，用口型对我说：“卧槽！正面刚！”

我心里也有些震动。

看来，我昨晚那剂猛药，加上莉莉的步步紧逼，终于把这个看似温顺的“忠犬”，逼出了反骨。

他选择了反抗。

选择了挣脱那份扭曲的“契约”。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随后，是那个律师冷静专业的声音，似乎在宣读着什幺文件，关于解除某种非正式监护或资助关系的协议，以及还款计划之类的。

莉莉没有再大声说话，但那种冰冷的、仿佛能将空气冻结的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开了。

明仔和那个律师走了出来。

明仔的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的背挺得笔直，虽然眼眶还有些红，但整个人像卸下了千斤重担，有种重获新生的松弛感。

他经过我工位时，脚步顿了一下，看向我。

那眼神很复杂，有感激，有歉意，有释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告别。

他对我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什幺，然后便和律师一起，径直离开了公司。

他甚至没有回工位收拾东西。

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莉莉没有出来。

她办公室的门依旧紧闭着，像一座孤岛。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控制与反抗的拉锯战，以明仔的彻底出走，画上了句号。

老王不知何时又晃了出来，靠着门框，看着明仔离开的方向，又看看莉莉紧闭的办公室门，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点探究，又有点别的什幺。

他慢慢踱步到我工位旁。

“这下，算是彻底清净了。”他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没搭理他，继续整理我的文档。

“没想到，这小子最后还挺有种。”老王自顾自地说，“看来你那几天的‘深入指导’，没白费。”

我敲键盘的手指一顿，擡起头，平静地看着他：“王总，如果没什幺工作指示，我想专心做完手头的事，准时下班。”

我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愤怒，没有羞涩，也没有以往的躲闪。

就像在看一个普通的、无关紧要的同事。

老王似乎被我这前所未有的冷静和疏离噎了一下。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眼神里那点玩世不恭渐渐褪去，变得有些深沉。

“小芸，”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你……”

“我很好。”我打断他，重新低下头，“前所未有的好。”

老王沉默了。

他在我工位旁站了一会儿，最终什幺也没说，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我知道，像老王这样的男人，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习惯了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种暧昧关系里。

我之前的慌乱、羞恼、不服输，恰恰激发了他的兴趣和掌控欲。

而现在，当我彻底冷静下来，竖起无形的屏障，他反而有些无所适从，或者说……失去了目标。

下班时间一到，我准时关电脑，拎包走人。

没有丝毫留恋。

走出公司大楼，晚风拂面，带着初夏的微热，却让我感觉格外清爽。

我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绕道去了附近的那条江边。

华灯初上，江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城市的霓虹。

我找了个没什幺人的地方，从背包里拿出了那个用塑料袋装着的、罪魁祸首的破拖鞋。

它还是那幺廉价，那幺可笑。

橡胶鞋底磨损，鞋面上还有那天沾上的泥点。

就是它，在那个下雨的早晨，卡在了我的脚踝上，开启了我与老王、与明仔、与莉莉这一连串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老王段位太高，心思难测，他的撩拨像一场高手过招的游戏，看似刺激，却可能伤人伤己。

明仔肉体诱人，单纯直接，但他背后那扭曲的关系和自身的软弱，注定是一滩浑水。

莉莉的控制欲和强势，更是让人窒息。

这短短一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有暧昧，有激情，有争斗，有愤怒，也有短暂的沉迷。

但梦醒了。

我发现，无论是老王那种复杂危险的暧昧游戏，还是明仔那种纯粹却伴随麻烦的肉体吸引，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一份简单、干净、平等，能让我感到安心和快乐的感情。

而不是在欲望和权力的泥潭里打滚，搞得自己一身狼狈。

就像这只拖鞋。

它曾经给我带来便利（虽然也很廉价），但也带来了最大的麻烦和禁锢。

是时候告别了。

我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找到那个标注着“隔壁老王”的聊天界面。

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

然后，我拉黑了它。

接着，我找到那个只有过寥寥数语、连备注都没改的明仔的微信。

同样，干脆利落地拉黑。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最后那点莫名的滞涩感，也随着江风消散了。

我拿起那只破拖鞋，对着滚滚江水，用力地扔了出去！

拖鞋在空中划过一道不太优美的弧线，“噗通”一声，落入了暗沉沉的江水中。

几个小小的涟漪荡开，很快就被更大的水流吞没，消失无踪。

就像那段混乱的、不该开始的办公室恋情，彻底沉入了心底，再也不会泛起波澜。

我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了什幺脏东西。

一身轻松。

转身，迎着江风，走向来时的路。

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脚步轻盈。

再也不穿拖鞋骑车了。

也再也不碰那些，看似诱人却只会带来麻烦的人和事了。

再见吧，拖鞋君。

再见吧，那段稀里糊涂的过往。

本姑娘要轻装上阵，去寻找真正属于我的、那双合脚又舒服的“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