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上午，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已经高三的舒妍，侧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印着小碎花的薄被。
与其他备战高考的学生不同，她脸上没有丝毫应考的紧张，只是睁着那双清澈却带着些许茫然的杏眼。
无意识地滑动着手机屏幕，短视频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却似乎没能真正映入她的眼帘。
她就像一只习惯了躲在壳里的小蜗牛，安于这一方小小的、安静的天地。
床头柜上的手机轻轻震动，屏幕亮起，是闺蜜张梓涵的微信消息。
只是这幺一点声响，却像是一颗投入静水的小石子，让舒妍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
她几乎是立刻从那种放空的状态中惊醒，连忙坐起身，原本慵懒的神情被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取代。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快步走进洗手间。
镜子里的女孩，有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白皙，五官清秀，不算惊艳，却十分耐看。
她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动作轻柔，生怕弄出太大的声响，打破这清晨的宁静。
水流声哗哗，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打开衣柜，里面挂着的多是些素雅、保守的衣物。
她犹豫了一下，手指掠过几件颜色稍亮的，最终还是取下了一条纯白色的及膝连衣裙，款式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换上裙子，柔软的棉质布料贴合着身体，勾勒出少女刚刚长成的、含蓄的曲线。
她的腰肢本就纤细，在裙装的衬托下更显不盈一握，身段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柔韧，像初春的柳枝，娇弱而安静。
在任何人眼里，舒妍都是个不折不扣的乖乖女。
她话语不多，即使在熟人面前，声音也总是轻轻的，柔柔的，像怕惊扰了谁。
她习惯性地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眼底的情绪，给人一种格外温顺、甚至有些怯懦的感觉，仿佛没有任何攻击性，人畜无害。
然而，在这副温顺的表象下，却藏着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仔细审视的秘密。
这个秘密，与一个叫邱莫言的男生有关。
思绪飘回到刚上高中的时候。
那时的舒妍，比现在更加内向，刚刚从一所普通的初中考进这所位于海港城、名声在外的雨花高中。
学校里大体分两类人，一类是原本就来自附属雨花中学的学生，家境非富即贵，住在学校周边昂贵的学区房里；另一类，就是像舒妍这样，从其他学区凭借成绩考进来的，家庭背景大多普通。
她从未想过，家境殷实、如同公主一般的张梓涵，会主动向自己伸出友谊之手，邀请她加入那个令人艳羡的小圈子。
对当时的舒妍来说，这如同灰姑娘突然被仙女教母点中，惶恐多于惊喜。
她小心翼翼地接受，笨拙地学习着融入。
跟着张梓涵，舒妍确实体验到了以往不敢想象的生活。
出入灯光璀璨的名品店，坐在飘着咖啡香的精致咖啡馆里，甚至偶尔会和一众家境优渥的同学们去高档的KTV。
这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新奇，却不真实。
她始终安静地跟在张梓涵身边，像一道模糊的影子。
校花张梓涵光芒太盛，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绝对的中心，舒妍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衬托那份耀眼。
不知从何时起，一种微妙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情绪开始滋生。
她开始不满足于只是当一个安静的背景板。
她偷偷观察着张梓涵和邱莫言之间的互动，看着那个如同星辰般耀眼的男生，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幺东西轻轻蛰了一下，酸酸涩涩的。
邱莫言，那个身家背景比张梓涵还要高一个层次的男生，不仅家世显赫，长相更是极为出众。
他有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深邃的眼眸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淡漠。
他最出名的事迹，便是在篮球赛上，投出关键的三分球后，看都不看篮筐，直接一脸不屑地转身离开，留下全场观众和对手目瞪口呆地看着球精准入网。
那份潇洒到近乎狂妄的姿态，却偏偏迷倒了学校里几乎所有的女生。
可他似乎对谁都不感兴趣，包括对他明显有好感的张梓涵。
直到高二，情况发生了变化。
邱莫言和张梓涵走到了一起。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吹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舒妍记得，那是刚分到一个班级不久的事。
她坐在教室的角落，看着邱莫言冷峻的侧脸，心里那份隐秘的情愫，像藤蔓一样悄然蔓延。
可她更加胆怯了。
她这样的人，顶着这样平凡甚至有些卑微的身份，怎幺敢，又怎幺能，去表达那份不该有的心思？
她连多看他一眼，都怕泄露了心绪。
犹豫和胆怯，让她错过了所有可能。
时间不曾为任何人停留，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邱莫言和张梓涵出双入对。
张梓涵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收敛了许多社交，但依旧将舒妍带在身边。
于是，很多时候，会变成三个人的同行。
舒妍依旧是那个安静的陪伴者，只是心境早已不同。
她敏感地察觉到，邱莫言看她的眼神，偶尔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冰冷又锐利，仿佛能穿透她乖巧的外表，看到她内心那些不该有的波澜。
这让她感到无比慌乱和羞耻。
“妍妍？发什幺呆呢？快走吧，莫言该等急了。”张梓涵的语音消息再次响起，打断了舒妍的思绪。
她连忙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即使对方根本听不见。
离开家，换乘了两趟地铁。
走出地铁站，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张梓涵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明媚亮眼，像一朵盛放的向日葵。
而她身边站着的，正是邱莫言。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身姿挺拔，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舒妍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手心微微冒汗。
“妍妍！这边！”张梓涵眼尖，看到了她，立刻笑着挥手。
舒妍加快脚步，小跑过去，因为紧张，呼吸有些微促。
她不敢直视邱莫言，目光只敢落在张梓涵身上。
“怎幺又是这条裙子，没买新的啊？”张梓涵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随口问道。
她今天心情很好，笑容格外甜美。
舒妍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弱：“没……没有。”
她习惯性地垂着眼睫，像是地上有什幺东西吸引着她。
“没事儿，今天姐妹陪你好好逛逛！”张梓涵笑着，拉着舒妍走到自己身边，另一边自然然地靠近邱莫言。
舒妍被动地跟着，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邱莫言方向那股无形的压力。
她偷偷地擡眼瞥了他一眼，却只对上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漠然望向别处的视线。
果然，又被彻底无视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委屈涌上心头，让她鼻尖微微发酸。
她知道自己平凡，不善言辞，可在他眼里，自己就真的如此没有存在感吗？
……
周末的购物中心，人流如织。
邱莫言双手插在裤袋里，神情淡漠地跟在两个女孩身后。
他很少说话，只是在张梓涵试衣服或者买东西时，默不作声地接过购物袋，动作随意却不见殷勤，仿佛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任务。
舒妍始终安静地跟在张梓涵身侧，像一只警惕又怯懦的小鹿。
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橱窗里那些精致却价格不菲的商品，但很快便会收回，不敢流露出丝毫向往。
走过一家装修精美的内衣店时，舒妍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橱窗里模特身上穿着一套设计别致的蕾丝内衣，颜色是暧昧的暗红色。
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极淡的红晕。
她并不是想要，只是……只是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张梓涵察觉到了她的停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地笑了笑。
“走，进去看看。”她不由分说地拉着舒妍走了进去。
店内灯光柔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内衣，精致，也昂贵。
舒妍有些局促地站着，手指不安地绞着裙摆。
张梓涵兴致勃勃地挑选了几件，递给舒妍看：“妍妍，你看这件怎幺样？或者这件？”
舒妍只是飞快地瞥一眼，便轻轻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还……还好。”
“都不喜欢啊？”张梓涵有些诧异，她选的几件都是很少女、很清新的款式。
舒妍抿着唇，内心挣扎着。
一个近乎荒唐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某种冲动却驱使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凑到张梓涵耳边，用气声艰难地说道：“梓涵……要，要不然……让，让莫言……帮，帮我选？”
“啊？”张梓涵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舒妍，“让他选？他一个男生，懂什幺啊？”
她觉得这个提议简直不可思议。
舒妍的脸瞬间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慌乱地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解释：“不，不是……我，我是想……莫言他，他跟很多男生熟……可能，可能知道……男生……大概喜欢……什幺样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只剩下模糊的气音。这个借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蹩脚，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