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枪

他们杀了我哥哥,夺走了他的玫瑰。

弹孔如蜂巢般密布的小木屋内,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正用从院里捡来的拨火棍,在满地狼藉中漫不经心地翻找。防毒面具下溢出哼着的轻快小调,与四周弥漫的血腥气格格不入。沾满泥泞的军靴踏过碎木与瓷片,最终停在门边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旁。

漆黑的拨火棍带着某种戏谑的意味,戳了戳地上那滩模糊的血肉。再一次确认了男人的死亡。

“查完了?确定没漏网之鱼?”一个粗哑的嗓音从门口传来,是领队的军士。

“啪”的一声,拨火棍瞬间贴紧裤缝,士兵猛地转身,挺直脊背敬礼:“全部清查完毕。”

“那还磨蹭什幺?集合!”领队不耐地催促。

“是!”士兵应声,随手将铁棍往废墟里一扔。视线却又不由自主地落回那具尸体上。面具上嵌着的玻璃镜片反射过一抹亮光,那对黑漆漆的孔洞盯着地上看了两秒,嘴角无声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他突然擡脚,像踢皮球一样,狠狠将那颗头颅踹进了屋里的狼藉。

头颅沉闷地撞上摇摇欲坠的墙壁,又滚落在地。就在那令人作呕的撞击声中,他似乎听见一丝极细微的抽气声。

动作一顿,他狐疑地眯起眼。

“还不走?!”身后的催促已染上怒意。

听错了?他甩掉那瞬间的疑虑,快步跟了上去。

——

极乐都,悬浮于“狗牙湾”星系的巨型人造球体都市,最初的建造者早已湮没于历史。这座由陨铁锻造的璀璨巨兽,高楼林立,赌场、竞技场、拍卖行鳞次栉比。它是欲望的永动机,在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纯黑背景中,燃烧着数光年外依旧可见的糜烂光华。

“这里是星际快讯!我们此刻在极乐都!就在刚才,亿万富豪格罗夫被发现在其赌场套房内遇害,初步断定系谋杀!”人头攒动的广场上,女记者正对着镜头激动地播报。她身后,金碧辉煌的建筑已被官方封锁。“众所周知,极乐都素来是三不管地带。但大家可以看到,联邦已介入此案,其情人露娜作为嫌疑人也被控制。这极为罕见!这是否意味着,格罗夫之死真与联邦追缉的星际大盗有关?还是……”

后续的话语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引擎轰鸣打断。记者身后,一队线条流畅的悬浮车撕开空气,垂直降下,强劲的气流几乎将她掀翻。

她踉跄稳住身体,惊魂未定地回头。车队稳稳停在赌场门口,哑光金属车身上,班萨要塞的徽记冰冷刺眼。

职业本能让她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她立刻示意摄像师跟上。

车门滑开,涌出大批联邦警卫,训练有素地直奔赌场。但她的目光越过这些制服身影,迅速锁定了人群中一个穿着长款风衣的高大男人。他步履如风,目标明确地走向大门。甚至没看清他的脸,她已经凭借敏锐的直觉,不顾一切地冲破警卫的阻拦冲上前去。

“长官!格罗夫的死是否真是星际大盗所为?!”她嘶喊着,却在看清那人侧脸的瞬间,声音戛然而止。女人猛地转向摄像师,疯狂打着手势,将所有镜头对准那个男人。

在密集的快门声中,风衣男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建筑入口。几乎同时,他身后广场上,巨大的音乐喷泉随着低沉的管弦乐轰然启动,彩色光柱交织闪烁,将夜色搅得支离破碎。

几滴冰凉的水珠溅在记者脸上。她死死盯着男人消失的方向,瞳孔因震惊而收缩。那是班萨要塞的辖长,罗斯!他不是即将调任了吗?怎幺会是他亲自前来?而且,班萨要塞与此地相距数个星系之遥……

纷乱的线索在她脑中纠缠成团,让本就迷雾重重的案件,更添诡谲。

……

风衣男人径直走向事发套房。极尽奢华的房间已被警戒线封锁。房门洞开,距离柔软大床仅一步之遥,一具仅裹着浴巾的男尸面朝下趴着,体表不见明显伤痕。罗斯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陈设整齐,毫无搏斗或翻找的痕迹。

“突发疾病?”他接过手下递来的白手套,蹲下粗略检查了尸体,声音没有起伏。

“初步检测如此,具体病因需要详细尸检。”手下恭敬回应。

“失窃情况?”

“还在排查。哦,报案人就在外面阳台,她可能更了解情况。”

“格罗夫的情人?”罗斯瞥了他一眼,未等回答,已迈步走向阳台。

透明的能量墙如水波般荡漾消散,楼下喷泉的音乐变得隐约。空旷的阳台上,一个女人侧身坐在栏杆边缘。一袭炽烈的红色贴身长裙,勾勒出纤秾合度的曲线,大胆的露背设计让那对漂亮的蝴蝶骨完全展露,随着她微小的动作,宛如振翅欲飞。

她赤着双足,莹白的小腿悬在栏杆外,随着下方音乐的节奏轻轻晃动。一只纤手中把玩着一支未点燃的细长香烟,正垂眸俯瞰下方的喷泉表演,神情专注,仿佛并未察觉他的到来。

夜风拂来,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是信息素的味道。

罗斯瞬间联想到一种植物,一种早已在数千年前灭绝的物种——玫瑰。他只在学院的标本库里闻过拙劣的仿制品,远不及此刻萦绕鼻尖的气息。他从未亲眼见过真实的玫瑰,却在此刻无比笃定,真正的玫瑰,就该是这个味道。

颈侧腺体突然传来灼热感,让他深深蹙眉。他的发情期已过,这种反应只意味着一件事——极高浓度的信息素匹配,而且是在此刻,对着一个刚刚失去伴侣的Omega。

“您好,长官。”女人忽然转过头,含笑看他,眼波流转,“请问……能借个火吗?”

罗斯回过神,下意识地摸出随身点火器,走到她身边递过去。

她瞥了一眼,没接,反而晃了晃被铐在头顶栏杆上的另一只手腕,金属手铐与栏杆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抱歉,我现在只有一只手方便。”

罗斯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料到手下所谓的“人在阳台”竟是如此情形。“我去叫人解开。”他转身欲走。

“没关系,”女人出声阻止,笑容慵懒,“劳烦您,帮我点个火就好。”

“他们的行为不符合规定。”

“配合调查是公民义务。在真相大白前,谁都有嫌疑,不是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调侃。

罗斯脚步微顿。黑暗中,“咔哒”一声,一簇火苗亮起。他护着那团在风中摇曳的橙红,弯腰凑近。

女人微微欠身,含着烟凑向火源。

跳跃的火光映亮她精致的眉眼,长睫低垂,微微颤动。

靠得极近时,那股玫瑰的芬芳愈发浓郁,仿佛带着钩子,撩拨着他腺体内躁动不安的信息素,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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