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照花林影碎

月移花影,风摇香霭。

冯徽宜料定沈肃会回来确认她的安危,他是个恪守职责的人。

果然,他出现了,伫立在长廊上。

玄色劲装裹着精壮的身躯,齐整而又挺拔,一丝不乱,看不出发生过什幺。只是鬓边的发丝湿漉,面色是压抑着的凝重,似在巡视,却又心不在焉。

冯徽宜的心在扑通乱跳,她清楚自己要做什幺,依旧踏着从容的步子,向他走去。

月下再度四目相对。

错愕、怔忡,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他的嘴角却不自知地微微扬起,无措的眸光更为明亮。

公主近在眼前,他竟忘了行礼,连呼吸也想不起来了,直到冯徽宜唤了他一声。

“沈将军。”

那声音很轻,仿佛贴着他的耳畔唤出来的。

刻在骨子里的礼数猛地苏醒,他慌促地退后,躬身行礼,脸颊耳后的热意烫得他无地自容。

冯徽宜抿唇浅笑,柔声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一如往常,沈肃却心乱如麻,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与公主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只有驸马能触及的位置。

他不能逾距,不能乱想,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他必须冷静下来,可当他擡眼时,冯徽宜已经离开一段距离,她步履未停,那道从容的声音随风传来,清晰地落在他耳中:“还不跟上?”

“是……”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得快步跟上,如同过去守着她的每一个夜晚。

今夜的公主依旧是温婉端庄,沉静持重,可似乎哪里与往常不同,让他不知所措。

走到一处花林幽径,见四下无人值守,冯徽宜忽地停步转身。

沈肃神思正乱,待反应时已经来不及收步,两人撞到一起,他的手下意识地覆在她的腰间,稳稳扶住。

冯徽宜没有推开他,而是停留在他怀里。

时间仿佛凝固,沈肃不由得僵住了,心跳却不可遏制地疯狂跳动,好似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身体紧绷,被她掌心覆着的手臂肌肉更为坚硬,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他的灼热。

他理应主动退后,保持距离,可这是与她最近的一次距离,他不舍得。

冯徽宜擡眸,他的目光立即飘向别处。

今夜的花……开得真美。

木绣球随风摇曳,花影细碎。

温热的声息悄然缠绕耳畔,诉说秘密般的低柔:“沈将军的这颗泪痣,当真是……点睛之笔。”

他心头一颤。

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他的眼角,毫不避讳地撞入他眼眸,近在咫尺。

他猛地回过神,仓促地弹开距离,气息已是无法压制的急促。

“末将失礼了……”他不敢再看。

冯徽宜见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宛若探究出趣事。

“沈将军,今日……”她略作停顿,眼眸微眯,“你说了两次失礼。”

说罢,她转身前行,嘴角笑意更浓。

温泉边的奇遇并非虚妄,沈肃感到身体在震颤,定在原地许久,直到那道背影快要消失在转角处,他才回神追上去。

可他还是觉得像在做梦,现在亦是如此,不过,多了几分靠近的勇气。

被风吹起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心旌摇荡。衣袖间的触碰,是他不敢奢望的距离。

不知不觉,他被她引到一间上锁的佛殿前,这里杂草丛生,四下无人,显然是荒废了的。

他颇感意外,竟不知曲明寺有这样的地方。职责在身,他瞬间警惕起来,手按上刀柄。

冯徽宜取下发间金簪,往锁芯里一转,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了锁。

沈肃诧异,公主竟会撬锁?

冯徽宜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轻轻一笑:“这锁从很久以前便是坏的,无论是簪子还是木枝,轻轻一转便能打开。”

她推门而入,陈年的尘埃在空气中飞舞。门一关,布满蛛网的窗子透不进月光,屋内变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沈肃紧随其后,谨慎地留意风吹草动。冯徽宜却不以为意,娴熟地摸到佛前供桌,取过油灯和火石。随着一声轻响,昏黄的光晕亮起,映出她沉静的侧脸。

公主对此地……甚是熟悉。

沈肃压下心头疑惑,只见她掀起供桌下的帘子,烛光一照,一条幽深的暗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护卫的本能令他脱口而出:“末将这便派人守在此处……”

冯徽宜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止住他未尽的话语:“此处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沈肃怔住了。

她的手缓缓下移,指尖滑过他掌心,带给他一阵酥麻战栗。

“此处……”她牵起他的手,轻柔的声音如同枕边耳语,“只有你我知晓,我信你。”

跳动的烛光在她眼眸里闪烁,透着摄人心魂的魔力。

喉结滚动,沈肃感到前所未有的躁热,不安、无措,却又无法自拔地陷进去,隐隐期待着什幺。

他仿佛堕入虚空幻境,轻飘飘地随她而去。

暗道很短,萦绕在耳畔的水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月光从尽头漫溢而来。

那是一方氤氲着潮雾的温泉,在水月交辉间,如梦如幻。

他再熟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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