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珩进门的时候，祈诺正在翻看文件，怀里搂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
少年轻轻扫过略显凌乱的桌面，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毫不客气的在书桌对面的沙发下坐下来，“爸，帮我一件事。”
祁诺动作一顿，扭头看向祈珩。
他忍不住笑了，神情古怪的看着他，“难得啊，第一次听见你叫我爸。”
祁诺腰背一抵，坐直身子，“说吧，什幺事？”
祈珩手指摩挲着沙发扶手，“我想去十三中读书。”
祁诺当即皱眉，“你又想去找你母亲？我不同意。”
祈珩顿了顿，“陪贺薇。”
祈诺冷笑一声，“是吗？”
“之前，我只有这幺高。”祈珩擡手在腰间比了一下，“现在，就算我站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
“你凭什幺这幺肯定？”
祈珩侧过半张脸，灯光在他轮廓上投下冷感。“时间能改变一切，尤其是对一个主动抛弃过去的人。我去十三中，只是为了贺薇，仅此而已。何况，您不是一直希望我正常点幺。”
他垂着眼，嗓音很淡，“我难得求您，您可得把握机会，等以后我想要的权限都有了，再求您就很难了。”
明明是在求人，却像是在威胁。
祁诺手背绷了起来，隐隐觉得事情愈发不受控制起来。
他冷着脸，道：“我可以同意你陪薇薇去，先提是你们先配种。”
虫子只要和母亲以外的人做了，就不会再有恋母情结，甚至成为配种工具，直到生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为止。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对祈诺并没有多少爱与关心。
祈珩掀起眼皮，银色的碎发盖住眼睛，“可以。”
祁诺眉头微挑，有些意外他的爽快。
祈珩唇角扩起微微的弧度，“时间，地点，您来定。”
祁诺眯起眼睛，审视着祈珩：“你最好别耍花样。”
祈珩拉开门，嘴里发出一声轻笑，“您等着抱孙子就行了。”
一个月后，祁家书房。
祁诺拿着体检报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掌控感：“薇薇怀孕了。你做得很好。”
祈珩优雅地交叠起双腿，指尖在膝上轻轻敲击，“您想要继承人，我给了您结果。现在，该您兑现承诺了。”
“既然她怀孕了，你更该陪在她身边，十三中就用去了。”祁诺两手一摊。
？
祈珩擡起眼，眼底是猩红一片，“您是不是搞错了什幺？”
他双手撑在宽大的书桌上，漂亮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在紧缩，死死锁住祈诺。
“十三中，我必须去十三中。”他的手指抠抓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细微又刺耳的声音，“我要去问她，问她为什幺不要我，为什幺能那幺狠心。”
少年踉跄后退，手指插进银发用力撕扯。
“您答应了我的，您答应了的！”他反复念叨着，眼神涣散又聚焦，聚焦又涣散，“您不能反悔，不能。”
突然，他停下所有动作，安静下来。
他缓缓放下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脸上重新挂上堪称乖巧的微笑。
“父亲，”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轻柔，“要幺，您让我去十三中。要幺……”
他顿了顿，笑容扩大，露出森白的虎牙。
“我不确定，我会对您那位珍贵的孕妇，还有她肚子里那个继承人，做出什幺事来。”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祁诺，“您知道的，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他歪头扬起天真的笑容：“毕竟，是您亲手把我变成这样的，不是吗？”
祁诺看着如同在崩溃边缘行走的祈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不对。这完全不对。
按照他预想的剧本，一旦祈珩和贺薇——或者说，和女人发生了关系，他就会对那个抛弃他的女人产生厌恶，将注意力转移到年轻鲜活的贺薇身上，安心于他作为继承人和未来父亲的角色。
可祈珩非但没有如预料般正常，反而愈发变本加厉。
祈诺不是没有想过再重新生个别的，至少祈诺虽然有恋母情结，看起来还是正常的，但一想到林梦如伤心不已的眼神，就只能作罢。
他下定决心要培养这个逆子，却没想到将他越推越远。
忽然意识到什幺，他的表情一变。
“薇薇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祈诺微笑，“你猜啊。”
祈诺面色苍白，意识到计划的彻底失败。
但已经太晚了。
祈珩突然抓起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向他的额角。
在祈诺踉跄时，他揪住祈珩的头发重重撞向红木桌面。
“这一下，是感谢您的决定，让我有了一个这幺好的母亲。”
他抓起裁纸刀抵住祈诺脖颈，刀刃微微陷进皮肤。
“还耍阴招吗？”
很早就意识到祈珩战斗力远超同类虫族的祈诺缴械投降，额角冒出豆大的汗珠。
“别，我让你去，我让你去。”
祈珩温柔拭去他额角血迹，“早这样多好。”
将染血的裁纸刀收进口袋，他笑得明媚：
“我去上学了，父亲。”
街边路灯高耸，灯火通明，学生接连从十三中拥出，路灯掠过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普通的道路好似因此变得鲜活起来。
出来的时候还晴着，许怜秋没带伞，到无畏路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
她拿包挡着脸跑了起来，雨势渐大，能见度低，许怜秋找了个商超躲雨。
她看着阴晴不定的天气，从口袋里拿出根烟点燃，熟练的含在嘴边。
刚吸进一口，阴影便笼罩下来。
许怜秋若有所觉地擡眼，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
银发少年站在她面前，他穿着十三中的校服，肩头被雨水洇深。
“母亲。”
许怜秋的手指一颤，烟灰簌簌落下。
她瞳孔微缩，注视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祈珩？”
她下意识按灭烟蒂，少年却突然逼近，将她抵在墙上。
“母亲。”他重复着，呼吸灼烫地拂过她耳畔，“我找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