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9:00
林月对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透视表,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昨晚又梦到了黎鹤川,醒来之后怎幺也睡不着,干脆早点到公司。
Excel表格灰色的边框线在她眼中微微模糊起来。她用力眨了几下眼,强打起精神,手指在键盘上敲着最后几行公式。
Polly早上知道她又到这幺早,在微信上苦口婆心劝道:“哎呀,Emma那张嘴你还不知道?她催命似的要东西,回头自己都不记得要了啥!”、“拖着呗,做不完还能吃了你?”
林月扯了扯嘴角。Polly说得轻松,可她做不到。
Polly是本地独生女,从小在国外留学,男朋友也是从大学开始就对她百般照顾,毕业后polly顺利进入了ESSI。所以ESSI对Polly而言并不是光环,而只是一颗点缀。
林月不同,她需要认同感,以此来填补自己缺失的安全感。
终于敲下回车键,表格完美生成了。她瞥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9:20。Nice!溜下去买个麦满分还来得及。她合上电脑,轻快地站起来,就在这时——
笃、笃、笃……
沉稳、清晰、富有节奏感的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身后走廊方向传来。
脚步声在她工位旁停下。
Kris。
深灰色的定制西装,合身地裹着他高挑挺拔的身形,里面的白色衬衫解开了领口第一颗扣子,少了几分刻板,多了几分随性。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气氤氲的咖啡,目光扫过来,礼貌地微微点头:“Morning。”
“……Morning。” 林月几乎是下意识地应声,声音却卡了一下,脸颊不自觉地有点发烫。该死,林月你在害羞什幺....
Kris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转身走向身后那片属于他的、隔绝着透明玻璃墙的独立办公室。
林月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肩膀垮下来一点。总算走了…… 她抓起手机和钱包,像只受惊后急于逃离的小动物,几乎是快步走向电梯间。
办公室的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部的噪音和视线。Kris将咖啡杯放在整洁的黑色办公桌上,脱下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
他没有立刻坐下工作。挺拔的身影站在宽大的玻璃窗前,从这里可以隐约看到外面那个小小的工位上——其实已经被办公桌的边沿挡住了大部分,只能看到贴着照片的屏幕边缘。
但他记得那里的景象:混乱的桌面,五颜六色的照片,还有她说话时无意识绞紧的手指……
她坐在那里时,微微低着头,像是在记录,又似乎神游天外。
他从小接受的是最严苛的精英教育,在欧洲、纽约的顶级学府间穿梭,接触的大多数人都是“地球online”这场游戏里真正的玩家——大家有最优质的家族资源,最顶级的配置,雄心勃勃的战斗性。
Kris享受竞争和角逐,可这个女孩好像不属于任何一场游戏。她似乎很容易沉入自己的幻想,像摇摇欲坠的茉莉花,等待被救赎...
这个感觉,从昨天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莫名地泛起。
为什幺会这样?她并不是什幺惊艳的美人,也并不在他当前任何重要的项目范围内。这种不受控的、非理性的关注,让Kris微微蹙起了眉。
他习惯于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情绪和注意力。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浓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他转身,不再看向玻璃门外已经离开的身影。
麦当劳明亮的角落里,林月咬着还冒着热气的猪柳蛋麦满分,却有点食不知味。豆浆滑过喉咙,试图浇熄心底那点莫名其妙的焦躁。
Kris这种上位者的掌控和冷静,暴露出林月的无助与敏感,但大脑却会在这种情况产生可耻的多巴胺,他的眼神仿佛拨开她的外衣,让她浑身瘫软。
“咳……”林月被豆浆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生理性的泪花涌了出来。她狼狈地低下头,用纸巾捂住嘴,同时在心里厉声呵斥自己:停下!不许想!
手机震动,是 Emma 的消息:
【我去出差的机票酒店定好了吗?】
林月翻了个白眼——又把她当客服——但手指依然飞快回复:
【好了,下周一上午10点的飞机,具体行程已发到您邮箱。】
Emma 总能用“锻炼”之名,把订机票、打印文件、跑腿买外卖这些零碎事推给她。
林月不是没想过拒绝,可总会替别人找理由——我不做谁做呢?Polly 吗?她能躲就躲;部门里其他人吗?工龄比我长,更不会做。
于是,她就成了那个表面硬气、实际窝囊的接盘人。
Emma 又来消息:
【你问一下 Kris 的助理,他买的什幺航班,我这次和他一起巡店。】
林月愣住。大姐,你咋不早说,我机票都买好了。
Kris 的助理文莉还在欧洲,听说这次kris的工作变动刚好赶上她婚假,还没安顿好在欧洲的一切,要晚1个月才能到S市。而现在这个点,她肯定还在睡觉。
林月叹了口气,把最后一口早餐塞进嘴里。看来,今天是逃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敲 Kris 的门。
林月走回办公室的路上,一直在默默排练着等下见到他要说什幺。
其实只用问一句航班号,但想到要和他单独说话,就让林月忍不住脸红....林月真的很讨厌自己对帅哥的这种害羞,导致自己到现在都是母胎单身....
心跳如擂,终于踱步到kris的玻璃办公室门前,他似乎正低头在看文件。
她在门口顿了几秒,手心已经有点湿。
“敲门就好,不要想太多。”她在心里小声对自己说,可指节落在玻璃上的那一刻,还是比预想中轻了许多。
Kris 擡起头,隔着透明的玻璃,目光直接锁住她。那种没有温度、却不容忽视的注视,让她下意识挺直了背。
“进。”他的声音低沉,不急不缓。
林月推门进去,感觉空气都冷了几分。
“那个……Emma 让我问一下,你这次飞去巡店的航班号。”她尽量把声音控制得平稳、简短,不带多余情绪。
Kris 放下钢笔,微微向后靠在椅子上。
“坐下。”他眼神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办公桌在他们之间形成一条看似安全的屏障,可他的存在感却像从四面八方渗过来。
“周日早上九点四十,S市直飞G市。”Kris 一边说,一边翻开桌上的笔记本,把航班号写在一张便签上。
那手写体干净有力,笔尖在纸上滑动时,林月只注意到他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段,露出了线条分明的前臂。
他把便签递过来时,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指尖。那一瞬,林月像被电流轻轻划过,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停了半拍。
“还有什幺需要问的吗?”他的声音淡淡的,但尾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刻意引她开口。
“没、没有了。”林月慌忙收好便签,站起来准备离开。
“林月。”他叫住她。
她回头,背脊绷得笔直,有点讶异他居然记得她的名字。
“你刚才敲门的声音,”Kris 注视着她,“太轻了。”
他顿了顿,目光更深,“下次大点声,让我听见。”
林月怔在原地,耳尖泛起热意。她下意识想服从他,点了点头。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Kris 的视线依旧落在她离开的方向,手指在桌面上缓缓敲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