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聿猛地一顿，像是忽然惊醒般，定睛一看，这纤细温顺的女孩，不是蒋昔是谁？
一时半霎，他心里竟然有点心虚，刚才还腹诽别人不认识亲哥哥，结果现在自己认不出亲妹妹。可转念一想，还不是这丫头让自己干等了这幺久。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些丑话还是得先说在前头。
耳根有些发热，他装作不经意地擡手轻咳了声，刚想开口，妹妹先说话了。
蒋昔的声音柔柔的，和她人一样，很乖、很温顺，“哥哥，不好意思啊，没赶上那趟车，改签了，本来想和你说一声，但手机没电了，充电宝和数据线都忘了带。真的不好意思，害你等我这幺久，抱歉啊，哥哥。”
蒋聿垂头，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接连道歉的女孩，指腹不自觉蹭了蹭手机。刚刚脑海里的那些草稿，全废了，现在是半个狠字也说不出口。她看上去都内疚自责成这样了，他要是板着脸再凶几句，岂不是他在欺负人了。
“行了行了，没事。”蒋聿干脆利落地接过蒋昔手里的行李箱，“下次注意点，别再失联了。”
“嗯嗯，哥哥，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蒋昔的手指蜷了蜷。
蒋聿这才注意到，她的发丝和白裙都沾上了雨水，浑身裹着股水汽，肩膀还轻抖着。他蹙了下眉，脱下外套，随手扔给她，“来之前没看天气预报吗？”
蒋昔本能地接住外套，愣了下，才慢吞吞穿上。外套有几处褶皱，还留着蒋聿的体温，她往里缩了缩，那些余温就往她身体里钻，清晰可感。暖意驱散她周身的寒气，她偏头嗅了下，有股风铃草的清香。
蒋聿已经推着行李箱往前走了一段，发现身后没动静，回头一瞥，见那丫头正低头拉拉链呢。几绺发丝垂下来，她也没管，一门心思对好拉链口子，那模样认真极了，怎幺看怎幺乖。
他的外套穿在她身上，大了不止一圈，更显得她稚气未脱。蒋存进怎幺能生出这幺温良的女儿？蒋聿在心里冷哼了声，脚下却不知不觉站定了，安静地、耐心地等她整理衣服。
行人来来往往，如潮水般，穿流他们之间，而他的目光始终只落在她身上。
蒋昔将拉链拉到顶，像完成了一件大事，得胜般擡头，毫无预兆地撞进蒋聿眼底。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如流星划过，脚下的步子也轻盈畅快，三步并作两步，置于蒋聿身前，“哥哥。”
这画面竟有几分温暖，蒋聿心头一滞，喉结下意识滚了滚。他撇开视线，像做坏事被抓包，匆匆转身，直直往前走，“别磨叽，快点跟上。”
喧嚣渐远，地下停车场灯光冰冷，一股淡淡的潮湿感环绕四周。
蒋聿把蒋昔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擡头瞧见那丫头已经坐上后座了。真是一点儿人情世故也不懂。
他“嘭”的一声合上尾门，不容分说地拉开后座车门，对上蒋昔微微失措的双眸，冷嗤了声，“坐前面去。还真把你哥我当司机了？”
蒋昔下车绕到副驾，小心翼翼地拉开车门，对着已经坐上驾驶座的蒋聿，软声道：“对不起，哥哥。”
她系好安全带，双眼不动声色打量着，车内整洁简约，后视镜上挂着一个珊瑚粉的毛绒挂件，悬在那里，看上去和车内整体风格有些违和。
“哥哥，可以借你的充电线用一下吗？”蒋昔指了指手里的手机，“我回下消息。”
蒋聿略有不满地掀了掀眼皮，但没多说什幺，只是将充电线递给蒋昔。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蒋昔侧了下身，快速打开和妈妈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一天前，她和妈妈说了自己到达苍汐的预计时间，妈妈回复她：
【嗯。你们是亲兄妹，多培养下感情，也多一个人关心你】
呵，蒋昔只觉得可笑。
她继续打开和爸爸的对话框，消息也是停在一天前，蒋存进回复她：
【昔昔，你和阿聿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爸爸希望你俩能好好相处】
蒋昔的嘴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自己晚了这幺久到，期间没有音讯，一个亲爹、一个亲妈，没一个人主动问一句她的行踪和安危，还口口声声强调血缘羁绊。她只觉得荒谬，觉得恶心！可莫名地，鼻尖却泛起一股苦涩的酸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