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埃尔法穿越在被夜色笼罩的高架桥上,雨水渐渐消散,车窗外的雨滴随着车速加快掠过。
男人擡手看了眼手表,问司机:“小姐今天也在老宅里吃饭?”
“是的,不过听老爷说,小姐闹着非要搬出去住。”
大概过了一个钟头,车辆驶进条宽阔的大路,轮胎碾压过黑色砾石车道,车速缓缓下降,停在了顾宅前。
顾谦予刚下车,就看见厚重的实木大门微敞,从里面钻出了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紧接着后面跟着一个手忙脚乱的女孩儿跑了出来,嘴里念叨着你别乱跑。
顾盼注意力都在追猫上,没留意到刚刚下过雨后的地面还有些湿滑,在快要摔倒之际,顾谦予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胳膊。
顾盼又吃惊又疑惑的回头,因为慌乱而微缩的瞳孔落在了顾谦予的眼里。她挣脱开男人的掌心,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瘦了。
顾谦予下意识的想道。
看着她手腕更为明显突出的骨节处,顾谦予突然被拉回到当初在尔湾的那一夜,顾盼肠胃炎突发,额头一层层的沁出冷汗,她缩在床上打着点滴,而顾谦予就坐在床边握着这只手一整晚。
他说,别怕,我在。
这一走神,反而让顾盼认为他不想开口理自己。
于是她不太高兴的喊了声:“哥。”
收回思绪,他察觉到自己竟然有些失态,轻咳了一声后才应了声:“嗯。”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家,顾盼自觉跟他保持了段距离。
顾盼想自己是讨厌顾谦予的吧,讨厌他当初不告而别的懦弱,讨厌他为了所谓的舆论就轻而易举放弃这段感情的懦弱。
走进客厅,顾盼拿起一杯喝的正准备去负一层看电影。
这时候顾正昌从楼上拄着拐杖下来,看到顾谦予回来了乐呵一笑,朝着顾盼说:“你谦予哥前阵子听说你要回国,专门把楼下空出的房间装修成了星空影厅,说你在家想打个游戏看个电影什幺的方便。”
听到爷爷说的这句话,顾盼停住了下楼的脚步,眼神没控制住飘向了正在假意喝茶的顾谦予身上。
顾谦予感觉到了这似有若无的视线,他没回应,而是接了顾正昌的话题:“外公,您近来身体不好,我多多操心盼盼是应该的。”
顾正昌心情大好,招呼着大家先来吃晚饭。
饭桌上,顾盼和顾谦予并排坐在一起,男人很自然的擡手给她夹了块她喜欢吃的鱼肉,说:“看你瘦了,多吃些。”
顾盼看着给自己夹菜的那只手,男人腕处戴着一支银色的手表,在灯光的折射下闪出耀眼的光线。
顾盼微怔,这是她之前送给顾谦予的惊喜礼物,还洋洋得意地说自己不在国内,他要用这支手表拴住他。
那时男人说,栓我一辈子也行。
“谢谢哥,我自己夹就行。”毫无感情的一句话。
顾盼直接无视碗里孤零零的鱼肉,而是又夹起了面前的蔬菜开始吃。
感受到顾谦予投来的目光,她一紧张便将筷子磕到了碗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慌忙稳住,假装无事发生一样继续低头吃饭。
可顾谦予当然看到,她攥紧筷子的指尖出卖了她假意装出来的平静。
饭后,顾盼自己一个人躺在后花园的摇椅上,吹着晚风。由于傍晚下过雨今天的空气格外清新,夹杂着泥土香。
摇着摇着,就在顾盼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上多出了一丝重量。睁眼一看,顾谦予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男人把身上的外套披在顾盼身上,他背对着不远处路灯,昏黄的灯光让他整个人都陷在光晕里,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但能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的气息,以及那熟悉的雪松香。
顾盼没了睡意,清醒了许多,张口便冷嘲道:“装什幺深情。”
“你还在怪我,是吗。”顾谦予轻声叹气。
“在你心里,我们不就是什幺都没发生过的吗?”
听到女孩儿的冷嘲热讽,顾谦予垂在身侧的手不可查的蜷了下。
他突然俯身,温热的掌心扣住顾盼的脸颊,指腹触碰到她耳垂的凉意,又慢慢用手指摩挲了几下。
两个人鼻尖几乎要碰上,他声音轻缓,带着些许无奈:“盼盼,我知道你是在怪我,可那些流言蜚语我不能让你扛。”
突然的距离拉近让顾盼心跳漏了一拍,她感到脸颊一阵滚烫,擡手便把他推开,声音带着一股狠劲:“顾谦予,我恨你。”
顾谦予被推的后退了半步,但也没恼,没再继续下一步动作,他就那样站在原地,声音听不出什幺情绪,重复道:“嗯,恨我。”
——“你是恨我,还是恨我是你的哥哥?”
顾盼咬着唇,听到这话后睫毛止不住的颤动,她不敢眨眼,害怕眼泪落下。
高大的男人早把她泛红的眼眶纳入眸中,顾谦予没再说话,而是把她盖在身上的那件西装外套又重新拢了拢,确保能裹紧她单薄的身子。
“恨我也好。”顾谦予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别忘了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