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Bill

巨大的爆炸声后,又是枪声,意识到发生了什幺事的人群们炸开尖叫喧闹,奔跑着努力逃出校园或躲起来。

一直没停下的一道枪声却离你越来越近。

他又要来了。

你脸色惨白,适应了眼前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的场景,因这噩梦惊醒般的再次重生而轻颤着喘气,双目虚浮地盯着布莱尔高中洗手间的米色地板,手无力搭在这个不可能打开的门把手上。

这是第三次了。

你甚至都不知道究竟谁是那个该死的枪手,那个对女卫生间异常感兴趣的变态,对着这个隔间不停扫射的贱人。

最开始,爆炸声响起,你意识到出了什幺事,但你不管用了多大力气和方法都没办法推开这个门,虽然美国洗手隔间门的缝隙很大,你努努力可以钻出去,但因为和门锁作斗争太久浪费了时间,你还没来得及尝试就被那个踹门进来的枪手一通扫射。

毫不留情的,纯粹发泄的射击都冲向你这间离门最近的,唯一锁着门的隔间,哪怕你听到声音,急忙的让自己平躺蜷缩在马桶上减少受击面积,但子弹还是打中了你,你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失去理智。

不幸中的万幸,你没经历任何痛苦,像是瞬间死亡一样,下一秒又回到了枪手到来的几分钟之前,并没有体会到自己慢慢失血失温,或是被自己的血呛了好久才窒息死去等等痛苦死法。

你对这个枪手的唯一印象,只有那试图控制某种极端情绪却失败的,由鼻腔发出的粗粗喘息,因为源源不断的肾上腺素分泌而带来的,不得不压抑的胸腔颤抖起伏。

第二次时,你还能保持冷静,当刚刚只是做了一个快速的预知梦,或者说仿佛灵魂在以第三人称观看自己,身体的本能接管了你去做那些必须的事。

你很快确定了门把手还是纹丝不动,想都没想就趴下艰难往外爬,顺利走出了洗手间的门外时,你张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瞬间无限希冀填充胸膛,你甚至在想自己得救了,刚刚那绝对是梦,只向着通道楼梯快速奔跑,更多更远的逃离这噩梦,但下一秒,仿佛幽灵般冒出来的几声枪响,你依旧连枪手本人都没看到。

这次却切切实实的,从后面被击中背部的猛烈阵痛与摔倒时结实磕到的下巴,你一想起来,牙就开始酸痛打颤,心跳加速与头晕目眩。

太痛了。

极具冲击力的子弹带着灼烧热量从背后狠狠钝击你,有一瞬间你在失重……

彻底摔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你只能模模糊糊的听到,在你身后走廊尽头的枪手,因为抓到了个意外落单的人,他似乎兴奋又很愤怒,远远的嘲笑你,故意的用一个极高又尖细的怪异声调辱骂你是一个不知感恩的贱人,这是你应得的,因为你喜欢这个。更多的话因为你逐渐失去的意识而彻底听不清。

你的大脑极力回避去回忆一次真实死亡的痛苦,拒绝想起鼻尖里的难闻腥味,头摔在地上的,极低视角的模糊眼前是自己源源不断流出的粘稠血液的场景。

但那些画面的闪回映射与身体里停留的恐惧,还是让你如此心悸与惊恐,觉得自己又冷又热,甚至做不到像第二次那样趴下钻出去。

你腿软的站不起来,你的身体好像意识不到它一切还是完好的,只以为自己还在瘫倒着等待静静流血而死一样。

意识清醒后只短短几秒,你已泪流满面,眼泪仿佛流不尽般滑落在衣襟上,打湿一片,那枪声越近,你就觉得自己的心跳越响,声声炸在耳边,震得你头晕目眩,神经发麻。

但,没有力气,一点该死的,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把脚擡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甚至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停下来颤抖,这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绝望没随着时间推移平静,而是越来越巨大,让你被定住,被某种邪恶怪物按在原地吸食你的害怕情绪一样。

你的大脑告诉自己快跑,去做些什幺,但你的身体毫不疑问它自己已经死了,它得接受自己的命运。

但时间在流逝,脚步声如约而至,似乎死神和你都打算遵守约定。你下意识的双眼与嘴巴同时睁大,心跳瞬间泵发大量血液去支持你开始摇摇欲坠的脑袋。既定的噩梦又重现,你连尖叫和说点什幺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像是某种被吓傻了的动物本能,呆着原地一动不动。

又一次粗暴的巨大踹门声,这个抛下一切的人毫无顾忌的弄出任何刺耳声响,乐于看到有人因他的存在而恐惧。

你的急促呼吸又上了一个度,身体似乎忘记了如何自动吸氧和运作各种器官,只坐在马桶上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隔板,冲着门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个枪手,那个混蛋,那个杀人犯,哪怕你现在任何要去做的正确事情里肯定没有发呆等死,哪怕是低头去看看门外的人究竟是谁,看看凶手是谁。

但就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一点该死的,临死前痛斥与嘲讽他的话都讲不出来,喉咙被无形的空气噎住,或是它还以为几分钟前的反涌上来的大量鲜血还在这里堵着呢。

不知什幺时候你连哭泣都忘记了,睁大着眼睛看门板,你没有思考,没有想法,大脑一片空白,或许太清楚结局是什幺,只好什幺都不想,保护机制让自己可以不再那幺痛苦。

静悄悄的。

你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没办法收敛控制住的用嘴喘息的声音,但门外的人,他静悄悄的。

极端的爆裂的外放只在一瞬间就变成死寂,进来之后他就安静的仿佛不存在那里一样。

你不知道这是不是大脑的错觉,是不是大脑在把这种极其难熬的瞬间无限拉长,让你觉得那几秒钟的事情有那幺久,某种生物本能让你尽可能记住或延长哪怕一刻活着的感觉。

但远方的枪声不停歇,继续屠杀着,破坏着,提醒着所有人,时间在流逝,也提醒着,激励着他的盟友,不要忘记他们所拥有的愤怒。

门外的人也终于有点动作,这次,你听不到任何他本人粗重喘气呼吸的声音,只有一点清晰且慢悠悠的,金属碰撞,像是在摆弄枪支,换弹夹的碰撞声音。

微小却异常折磨,仿佛屠夫盯着猎物一下下磨刀,捉到了食物的蜘蛛不急切吃掉,反而开始玩弄食物一样。

你,或者说是一直剧烈跳动泵发血液的心跳彻底受不了了,它有那幺一次停顿的时间久了一点,让你无声的打了一个疼痛的冷颤抽气。

你听到了,门外的人也听到了。

空气仿佛瞬间活跃了起来,他开始弄了点松懈又无味的声响,比如说因转身而响起的鞋底摩擦声,挂在身上的枪支弹药的晃动声,随意又懒洋洋的小动静,让人搞不懂他想做什幺。

就这幺弄了一会儿,门外高挑的身影垂着头,盯着你露出的那点鞋尖,终于张口。

“Y/N”

隔着一层木板,你听到他低低叫你的名字,闷闷又没有拖尾,这很正常,因为他说话有点不那幺利索,很多时候一句话只讲一个单词。

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全身的血液蓦地静止又倒流,像是看到了熟悉的东西而回到了现实世界,嘴比脑子快的先一步,试探又确认般小声,“Bill?”

理智与思考通通重新回来了,细小但证明你还活着的颤抖重新出现在你的指尖,你搭在把手上的手突然就有了那幺点力气抓握,给了自己一个力气的支点,但心鼓依旧震动,脑子像是被不能置信的信息填满搅乱般有了迟来的疼痛。

这个该死的校园枪手是你的,朋友?

Bill?是一个校园枪手。

他,他冲你开枪?

他刚刚毫不留情的向你开枪,他的同伙更是让你极其痛苦的死亡了一次。他知道自己在做什幺吗?他为什幺那幺做?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

“你。”你咽了咽口水,顿了一下,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和你们平时相处时一样平稳,“你能放我出去吗?”

说完后,你又后悔了,其实他能够直接离开也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你想你应该是了解Bill的,但此时此刻他也是从未有的陌生,你完全不从得知的一面,你不知道如何正确面对这一面。

Bill没说什幺,他拨开了一个东西,似乎是一根什幺东西撑住了隔间门,那东西倒在一边,这次,你的手微微用力,发现门很自然的松动了。

只刚刚开了一个极小的缝,你停住了动作,你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你们要如何眼神接触?你要以何等表情面对他?你根本不确定出去后他会想干什幺。

Bill是那个校园枪手,那个沉默寡言,有时候会把饭多带一份给你的Bill,不擅长社交的你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Bill。曾经表示以后想做个军队工程师的Bill。他在做什幺?这一切怎幺发展成现在这样子的?

身体上的惊惧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都变成了脑海中许多乱麻般的疑问和不可置信,这一切比梦都要荒诞。你究竟是不是在清醒梦之中走不出来了?

此时此刻你才有了点频繁复活后的荒谬感觉,完全得益于经历了那些从未经历的陌生恐怖情景后,一个熟悉的人来了,他把你拉回了以往平常的认知里。

你的手还是虚虚搭着,不敢推开门,但你又担心犹豫后再出变数,且你担心迟迟不出去会惹恼Bill,或者说,你不担心你会惹恼Bill,但是你绝对怕一个粗暴的校园枪手看到你磨蹭后不耐烦了会怎幺做。

他没催促你,你无声的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推开门,但第一时间还是没有勇气或底气擡眼,只能盯着他的鞋子,牛皮色长靴成色很新,只是鞋底和鞋面上还有些湿润的血迹,浸润在表面,触目惊心,像是其主人故意的。

“Y/N”

他又轻轻叫了你一次,像是正式跟你打招呼,又像是在让你做点什幺你该做得事,你这才敢擡眼快速打量一下他。

Bill很高挑。平时和他站在一起时,他也可以轻而易举俯视你,而现在他堵在这个小小空间的外面,身上挂着两把冲锋枪和数不清的弹夹,他穿着普通的T恤套着白色外套,深蓝色工装裤角被塞进了牛皮黄色的绑绳靴里,像是换了个人。

他并不瘦弱,虽然因为语言障碍很多时候显得沉默和没存在感,但他的骨架很大,笼罩住你完全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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