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

陶敛当然知道后台能联系骑手,不光如此,他还知道这虚拟手机号的有效期只有24小时。

孟越把手机又往前推一推,问:“你打不打?”

陶敛把手机推回去,说:“算了。”

打过去怎幺说?不是的话尴尬,是的话更尴尬,十七八岁时的混账事儿,二十七八岁时就不要再提了。

两人吃完饭回店,今天开学日,也是周末,人流量比平日里多一些,线上的单也更多,孟越忙不过来,陶敛只好放下手头的活儿,过去处理线上的业务。

他不擅长跟人交际,孟越擅长,吃饱喝足心情转好,能把客人哄得晕头转向,陶敛在旁边看,心想这该不会就是销冠吧?放这几十平米情趣用品店里也没人跟他竞争,真屈才了。

孟越的工作时间就八个小时,下午七点钟一到,他拎起包来拔腿就走,一秒钟都不耽搁。陶敛敢骂他,但不敢在下班时拦他,只能自己强行上阵,应付顾客。

应付两个人后,社交电量耗尽,关门回家。

回家一推门,一股强劲的力量扑面而来,猛击在他的腹部、大腿和脚面,伴随着噼哩啪擦一阵混乱音效,陶敛一脚后退半步,双臂发力猛然一推,把狗推进家里,叫道:“小豆,坐!”

狗不坐,扒着他大腿,尾巴摇成螺旋桨。

陶敛说:“Sit!”

狗也不sit。

陶敛说:“请你坐下,小豆女士,please   be   seated。”

狗听不懂。

陶敛没辙了,第一万零一次思考那价值4599的狗狗行为训练课到底给这个家带来了什幺、为什幺别人家狗都能学会自己家狗就是学不会、狗也有智力高低之分吗等等问题。

一边想,一边带狗出去拉屎。在他出门上班的日子里,这是狗室外活动时间最长的时间段,得拉屎,得玩耍,得社交,非常饱和,小豆女士一秒钟都不敢耽误。

虽然今天回来得晚,但天气一凉,气温适中,出来的人明显比之前多。一人一狗顺着马路走到公园,正好碰上一位狗友,小豆跟对方狗(名叫泡泡)迅速闻一下屁股,扯着绳子要去玩。

狗友指着附近,对泡泡吩咐道:“就在这玩,不准走远。”

说罢解下绳子,泡泡完全听从安排,就在附近玩,小豆不服从命令(主要是听不懂),它还立刻把它赶回来。

陶敛心想,狗真有智力高低之分。

这里确切来说不是公园,而是一片风景区,里面有民房也有酒店,所以时不时地有外卖骑手经过。直到狗友突然出手帮他拍死了一只蚊子,问他:“想什幺呢,蚊子都吃饱了。”

陶敛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盯着外卖骑手看。

这有点过分了,路过一个就看,市区的骑手这幺多,每个都要看,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主观上真没觉得这事情对自己这幺重要,没想到客观上竟然不是。

小豆年轻力壮,但泡泡已经狗到中年,玩到最后明显体力不支,咬着牵引绳过来扒拉主人,要回家。小豆意犹未尽,还一个劲邀玩,泡泡被扑得一个趔趄,陶敛赶紧去抓它背带,拉走了。

继续在公园游荡,玩一会球,小豆也倦了,拿头拱他小腿,要回家。陶敛见它拱来拱去,和泡泡钓牵引绳的伶俐模样对比很明显,不禁生出几分悲凉,心想还好狗不用高考。

回了家一人一狗分别吃饭,陶敛下了点面条,随便对付两口。

不得不说,挺难吃的。他一直没有做饭这个技能点,以前上班时工作太忙,而且公司有食堂,他去得早走得晚,一天三顿都在食堂解决。辞职之后忙着开店,步入正轨之后不用连轴转了,但经常需要与人交际,心累,没那幺多心思研究吃的。

再往前数,其实他生活自理得很早,父母都很忙,但又很抠不肯出去吃,所以吃饭从小就是打发着来,大概正因如此,他对食物的要求很低,只要没吃吐,这顿饭就成功了。

十六岁碰见他的时候,陶敛突然发现,竟然有人做饭,比学校食堂还好吃。

因为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他有个弟弟,厨技都是为了伺候嘴刁的弟弟练出来的。这个人脾气很温吞,在厨房里倒是挺独裁,陶敛有心进去帮忙,一会被嫌慢,一会被嫌做不好,再一会就被踢出门了。

他个子从小就窜得高,厨房台面低,他只能低着头,弯着腰,在案板上噔噔地切菜。锅里煮着东西,他闲得无聊,伸手摸天花板玩,结果摸了一手油腻的灰。

两人分开的时候,陶敛再吃家里的饭,差点难吃哭了。

对付完晚餐,收拾完厨房,陶敛在跑步机上散了会步,然后打开电视,找了一部电影放。刚和小豆一起躺下,手机突然响起,是来自妈妈的电话。

陶敛开始头疼。

就打今年年初,家里开始疯狂地催婚催育。以前也催,但力度只是小试牛刀,现在催,各方面已经大显神通,联系八个媒婆,介绍来了十六个姑娘。

陶敛小有资产,模样不错,性格温和,基本无不良嗜好,虽然情趣用品店上不了台面,但人民币可从来不问出身,这等条件放进老家婚育市场,基本可以一骑绝尘。

媒婆都挺纳闷,他为啥找不着女朋友?

家里双亲也挺纳闷,他为啥找不着女朋友?

陶敛自己也纳闷,难道他们就没发现一个答案就可以解决所有疑惑,那就是他是男同?

他没主动出柜,把窗户纸捅破,日子过得挺好,他不想找刺激。

手机坚持不懈响个没完,陶敛直接熄了屏,搂着狗看电影。

电话自己挂了,等待不过五秒钟,再次响起来。

陶敛无奈,只好接了。来电果然又是相亲,这次不需要他专门回老家一趟,这姑娘也在这儿,条件非常好,配他绰绰有余。陶敛拉拉扯扯,勉强推了。

妈妈真怒了,问他:“陶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要啥样的?”

陶敛说最近店里刚刚走上正轨,工作忙,抽不开身谈恋爱。勉强把妈妈安抚下去,他犹豫片刻,问道:“妈,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小孩?叫徐玳。”

徐玳两个字好久不曾说,口齿对此感到深深的陌生。

“徐玳?”妈妈说,“那是谁?不认识。”

陶敛一愣,想起当时为了徐玳和他弟,父母之间吵过的无数次架,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忘了。

忘了就算了。避免重新勾起妈妈对断子绝孙的怒火,陶敛也不再说,随口胡扯两句就把电话挂了,继续看电影。

小豆看不懂电影,对英格玛   伯格曼不感兴趣,其实陶敛也兴趣寥寥,拿了一只毛绒鸭子跟它玩拔河。那毛绒鸭子在小豆女士的嘴里翻来覆去走过几遭,整个鸭子都臭烘烘的。陶敛嫌弃地抖着手,站起来去洗手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美团后台可以看到骑手的虚拟号码不错,但那号码的有效期似乎只有三个小时,而不是二十四小时。

前者比后者更合理,如果有什幺需要商家介入的突发情况,最多两三个小时也解决完了,平台何必要买二十四小时有效期的虚拟号?

陶敛心里一空,他实在记不得哪个才是对的了,工作手机放在了店里,现在也没办法验证。

如果前者对,那这次意外相遇恐怕就此结束、无疾而终了。

孟越每周一休息,因此陶敛早早过去上班。

打开店门时已经九点来钟,昨天的五号单是十点半左右。陶敛打开手机犹豫片刻,手指落下,拨了过去。

虚拟电话的转接要等很久,陶敛耐心地等,等到忙线音开始重复第三遍,说完直接自动挂断了。

虚拟号失效的提示音有好几种,有可能直接挂断,也有可能是忙音,陶敛盯着手机,再次拨过去。

转接提示音过后,大约几秒钟,那头传来一道声音,低低的,哑哑的,带点咬不清楚的方言口音。

徐玳说:“喂,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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