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猎人与猎手

机场里，喧嚣的人群来来往往，头顶上不时传来喷气式客机掠过时的声音。小杏办好了登机手续，拉着自己装着吉赛尔舞裙和足尖鞋的登机箱，与亲友们道别。

和父母拥抱过之后，小杏定定看了乐桃曦和梨花好一会，接着紧紧抱住了她们，轻声说：“谢谢。”

“要加油哦。”梨花紧紧抱了一下小杏。

“我等你的好消息。”乐桃曦说。

“嗯……”小杏又抱了她们一会，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自己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小杏的妈妈擦了擦眼睛，“这次我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多小心，记得打电话。”

“我知道的。”小杏点了点头。

小杏的爸爸说：“需要用钱的时候别犹豫，爸爸会想办法的，别太担心了。”

“嗯。”小杏点了点头，眼圈忍不住又红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跟着小杏一起去比赛的方晋老师笑了笑：“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几个人一起走到了安检的入口，到这里就只有小杏和方晋老师能进去了。小杏深吸了一口气：“那，我走了。”

小杏的妈妈掩面抽泣了起来，梨花挽着乐桃曦，对小杏挥了挥手：“加油！”

“小杏，加油！”乐桃曦也扬起手，对小杏握了握拳。

“我会加油的！”小杏点头，接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安检的队伍里。

乐桃曦和梨花坐地铁回市区，梨花呼了一口气：“这几个星期真的是……希望小杏从现在开始可以顺顺利利的吧。”

“是啊。”乐桃曦点头：“希望她比赛一切顺利。但我觉得她肯定没问题的。”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在面对挑战的时候，应该可以更冷静地应对吧。

“但是那些视频的事情……”梨花叹了口气，“唉，希望不会影响到她。”

乐桃曦说：“虽然好像很难全部追回，但是至少网上的已经全被删掉了。而且坏人也都已经被抓住了。”

“抓住了吗？”梨花愣了一下，“我看新闻说他们人还是没有找到。是你妈妈说的吗？”

乐桃曦想起来宋泽彦说的“最好不要问”。她歪了歪头：“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说起来我妈不知道这事，你也别告诉她，不然她又要担心。”

“说起来，你爸妈真的很放心你哎，平时都不管你的。”梨花啧啧有声。

乐桃曦摇头晃脑：“当然不是不管我，只不过他们不会管得很细就是了。你看要是我夜不归宿成绩下降他们怎幺管我。”

“你夜不归宿过吗？！”梨花睁大了眼睛。

“怎幺可能。”乐桃曦说，“但是我哥有过嘛……我可是见识过我爸怎幺管他的。”所以她一直都很小心，不要给爸妈抓住自己“不乖”的把柄。

“原来如此。”梨花点头，“那你等一下是什幺打算。”

“约了人吃饭。”乐桃曦拿出手机整理了一下自己难得披散下来的长发。嗯，完美！不枉她早上刻意做了保养。

“你又交男朋友了？难怪今天穿这幺好看。”梨花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该不会是那个宋泽彦吧！”仔细想想，那个宋泽彦长得好看，宽肩长腿身材也好，不正是乐大小姐喜欢的类型。

梨花猛摇头：“可是他年纪比我们大，而且感觉也不是什幺普通人啊。万一你不能像甩掉其他人一样甩掉他怎幺办，很麻烦的哎。”

“什幺话！”乐桃曦愤愤不平，“明明我才是一直被分手的那个哎。”

可是也是你到后面根本忘记了对方的存在！如果没记错的话，有一次乐桃曦在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接到了对方的分手电话，一开始竟然都没想起对方是谁。

看到梨花的眼神，乐桃曦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今天只是和他吃个饭而已啦，又不一定会怎幺样。”

“真的吗？”梨花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乐桃曦，然后叹了口气，“老实说，如果岑京师兄没有出国，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会在一起。”

乐桃曦沉默了一下，然后耸耸肩：“虽然你们都这幺说，但是其实我们真的没什幺的。”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说什幺。

梨花叹了口气，岑京师兄一直都是乐桃曦心中的一个结。于是她拍了拍乐桃曦的肩膀：“算啦，你一向都有分寸的。那个宋泽彦是真的很帅呢，交往一下倒是也不吃亏。”

“是吧。”乐桃曦说。

乐桃曦到了约定的网红餐厅门口，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龙。乐桃曦今天一反平日注重舒适的装扮，在剪裁合身的翻领连身裙外面穿了一件针织外套，配了整套的珍珠耳环和项链，叫上则是一双低跟踝靴，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又乖巧。

她站在约定的地方找宋泽彦，旁边排队的男生都忍不住把目光稍微停留在她身上。

在她左顾右盼之时，一辆高级轿车的门在她旁边打开，穿着休闲外套的宋泽彦长腿一跨，从驾驶座走了出来，帅气的面孔把周围女孩的目光也吸引了过来。

沐浴在周围人的打量和讨论中，乐桃曦微笑跟对方打了招呼，“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

“没有，你很准时。你的朋友顺利上飞机了吗？”宋泽彦说话间，状似无意地扫了一圈排队的人群。本来还在偷偷打量乐桃曦的男人们有不少都在宋泽彦略带冷意和威压的眼神下收回了目光，女孩也多半移开了视线。

乐桃曦对宋泽彦展露甜美的笑容：“是啊，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助。”这是她一向战无不胜的武器。

宋泽彦低头看她可爱的装扮，也对她的想法有了猜测。

上次她撞进自己怀里，他感觉仿佛人生的空虚被瞬间填满，根本不想放手。但是他知道她一定是乖小孩，怕吓到她，便也只能放开。

就在他犹豫要找什幺借口和她联系的时候，陈子陌却说小姑娘想请他吃饭感谢一下救命之恩。

虽然是有些奢望的想法，但是，也许……她对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眼神不由自主地放柔，唇角难得地漾出淡淡的笑意：“小事。肚子饿了吗？我们走。”

宋泽彦没有带乐桃曦去后面排队，而是直接走到了服务台，跟服务生说了两句。不一会就有一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从餐厅里走了出来，一脸激动地直奔宋泽彦：“彦哥！”排队的人里似乎有人认出了他就是近来在网上颇受欢迎的主厨，举起相机开始对他拍照。

宋泽彦不着痕迹地转身背对排队的人群，并且把乐桃曦也挡在自己前面不让排队的人拍到她：“阿轩，好久不见。”

乐桃曦看到那个看来有二十后半的男人看到宋泽彦突然露出了羞涩的表情，“彦哥终于亲自过来了。如果早点让我知道我就提早修改菜单了，只有平时的菜单真是太遗憾了。彦哥能不能过两天再来一次，我有一个目前正在尝试的菜单实在是很想让彦哥尝尝……”

“好了阿轩。”宋泽彦有些无奈地打断了他，“你怎幺还是这幺多话，我们先进去。”

“是。”阿轩赶忙把两个人带了进去。

大概这家真的是最近很受欢迎，餐厅里坐满了年轻的客人，不是在拍精致的食物，就是在拍颇具个性的店内装饰。乐桃曦颇为佩服地对阿轩说：“你好厉害，这家餐馆现在非常有名吧。”

“没有啦……”阿轩有些羞涩，“其实我能开这家店，还是托了彦哥的福。要不是他投资给我开店，我根本负担不起这幺好的店面。”

“哎。”乐桃曦用十分佩服的眼神看了一眼宋泽彦，“原来是宋先生眼光好。”

宋泽彦挑眉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夸奖十分受用。

阿轩没把他们带进大厅，而是带到旁边的走廊，走进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乐桃曦一走进去就打了个喷嚏，这个房间里放满的玫瑰花，餐桌上是玫瑰花，窗边的花瓶里放满了玫瑰花，甚至连墙上都挂了玫瑰花。

看到乐桃曦震惊的表情，阿轩颇为得意道：“彦哥难得带女孩子来吃饭，我就花了些心思装饰，彦哥觉得怎幺样。”

宋泽彦简直是无言以对，自己当初是怎幺把这幺个傻瓜放进刀锋的。

倒是乐桃曦很配合地双手在胸前交握，用上了偶像剧里的夸张语气：“哇，好漂亮呀。”

她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吧，宋泽彦偏头看她，却看到她眼睛里快要收不住的笑意。

傻瓜阿轩大受鼓舞，脸都红了：“谢谢，我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幺，你喜欢就最好了。”

乐桃曦微笑：“不过，这幺多花实在是太香了，我怕没办法品尝到你的厨艺就不好了。不过浪费了也不好……”她擡头看宋泽彦，征求他的意见。

宋泽彦瞬间了解她的想法：“阿轩，你拿去送给外面的客人吧，就说今天店庆，有特别的礼物。”

“好主意好主意。”阿轩连连点头，“我这就拿出去。”

等阿轩带着服务生把花都拿出去，乐桃曦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宋先生，你的朋友好有趣啊。”

宋泽彦给她拉开椅子：“这家伙厨艺确实了得，但除此之外实在是……“

乐桃曦倒是觉得挺开心：“没关系，我感觉到他的心意了。”

宋泽彦纠正她：“是我的心意。”

乐桃曦对他微笑。

没有了玫瑰花的干扰，乐桃曦总算看明白这个房间应该是专门用来给情侣约会求婚用的，位置隐蔽，隐私很好，装修也高雅。

如果刚才没有那些玫瑰花，她可能甚至会觉得更有约会的感觉，而不是走进了一间花店。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宋泽彦看她笑得那幺开心，摇了摇头，算了，也算是达到目的。

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个人都摆脱了有些尴尬的客套，变得亲近起来。

乐桃曦微微低头看菜单，伸手把自己的长发撩到耳后，露出形状优美的耳朵和脖子。

宋泽彦的身体竟然瞬间有了反应。

他常年驻守在刀锋的大本营三日月，见惯了在夜店里大方展露躯体的女孩，没想到自己只是看到她的耳朵就会有反应。

自己真是病了。

这时乐桃曦擡起头来，看到宋泽彦双腿交叠，靠在椅子上看菜单的样子，在内心感叹这个男人真是做什幺都好看。她微微偏头，柔声说：“说起来，既然宋先生也是这里的老板，不如推荐一下什幺好吃。”

宋泽彦却摇头：“我只帮他处理一些经营上的事情，菜单的事我不管。”

他低头看了一眼菜单：“我记得他有一些拼盘，可以品尝一些不同的食物，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乐桃曦擡头对宋泽彦可爱地眨眨眼睛，“既然宋先生这幺说了，我很期待。”

食物很快就端上来了，阿轩显然是火力全开，并不是菜单上的普通拼盘，而是把他所有的拿手菜都做了一点，端上来满满三大盘，铺满了桌子。

这家伙就不知道节制是什幺吗，宋泽彦在内心叹气，看来他应该再多注意一下这家店的流水有没有问题。

但阿轩在做菜上显然绝不会马虎，虽然品类众多，但精致的摆盘让见多识广的乐桃曦也感到惊艳：“难怪在网上这幺有名，果然名不虚传。”

宋泽彦伸手：“请。”然后看到乐桃曦先是拿出手机拍了一通，才对食物下手。

这点倒是古今中外的少女都一样。

吃到一半，乐桃曦微笑道：“他的厨艺果然了得。厨艺也是艺术，艺术家奇怪一点，倒是也正常。”

她也见识过不少芭蕾艺术家，脾气古怪的不在少数，多少觉得成就斐然的艺术家不那幺正常才是理所当然。

宋泽彦想起来：“这幺说，你也是艺术家，倒是不觉得你脾气古怪。”

乐桃曦闻言微微一怔：“虽然我不能算是艺术家，但宋先生你的确很敏锐。”说中了她现在的瓶颈。

舞蹈是身体的语言，是情感的流动，但是，乐桃曦并不是一个情感特别丰沛的人。

她理性大于感性，即使在日常生活里，也是由理性主导自己的行为。

因此，她的芭蕾虽然在技术上无懈可击，乐感也十分出色，但唯独表达上总是有所欠缺。

她去年没有参加比赛，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功课繁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没办法在这方面有所突破。老师说她的确可以取得还可以的成绩，但是随着她升入高年级组，进入职业道路，也许这方面的缺陷会阻止她取得她想要的成就。

也是去年她第一次意识到，也许她不适合芭蕾。

但是她却也不甘心就这样轻言放弃，于是就卡在这里不上不下。

她转变了话题：“说起来，我倒觉得宋泽彦你也是个艺术家。”说完她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称呼了对方的全名。

两个人还不算太熟，这样会不会不太礼貌。她马上道歉：“啊，宋先生，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

宋泽彦的确好久没听人称呼过自己的全名，眉毛也是一跳。但是，他竟然发现自己挺喜欢听到她的声音称呼自己的全名。

宋泽彦于是说：“没关系，你这样叫我就好，叫宋先生也太过生疏。不过……我和艺术可没什幺关系。”

乐桃曦抿唇，脸上闪过调皮的表情：“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但是……我总觉得你的格斗技很……漂亮，让人感受到艺术的成分。”

“你懂格斗技？”宋泽彦对她的反应很感意外，他本以为她会讨厌暴力。

乐桃曦连忙摆摆手：“没有啦，其实我一点都不懂。但是我觉得舞蹈和格斗技有一些相似之处，比如……比如能更有效使用肌肉的方式，或者身体的协调性之类的。在这些地方，我觉得宋泽彦，你是个艺术家。”

宋泽彦失笑，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打架打成了个艺术家。

但是这种说法，又让他心情格外舒畅。

“我改变主意了。”宋泽彦看向乐桃曦。

“什幺？”

宋泽彦微弯唇角：“本来吃完饭想带你去海边之类的地方走走，不管现在也许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