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
十月的郢川下着雨，天气阴沉，街上行人匆匆，往着一处方向走去，宁清街挤满了人，都在抢着看发生了什幺。
浓烟滚滚，主家派了家丁打水灭火。
不大的镇子只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古祠堂，郢川最近都在下雨，突然起火，火势迅速蔓延，被发现时已经烧得只剩下墙体。
祠堂由沈家管理，镇上的人大多都是沈姓，节日或者婚丧嫁娶，都会带着水果去祠堂一拜，大家对于祠堂很敬重，修缮祠堂是很重要的事情。
“听说修祠堂的人是谭家二小姐。”
镇民讨论起谭家二小姐谭应筠，都带着称赞的语气，她是镇上第一位考上临海大学并出国深造的学生。
谭应筠看了一下其他人的设计图，指出了错误的地方，对方满不在意，固执己见。
“你说这是错的，那你改改看看，”
谭应筠改了几处，讲得很细致，让对方也跟着她的思路一起，谭应筠的专业水平很高，用了很多对方没听过的专业术语。
“建筑不是凭自己的想法，一切事物都是有依据，古祠堂修建不能像普通建筑一样对待，里面使用的材料也不能随便应付。”
结束了大致工作安排，一股疲倦感笼罩着谭应筠，从她收到沈家的信时，就一直赶路回郢川，路上没有好好休息过。
对于在郢川的家，她只有关于阿姐和母亲的记忆，有了她们在，才有家的温暖。
谭应筠刚走出祠堂大门，便看见阿姐谭应粼穿着淡青色的袄裙，还是郢川时兴的款式，手上戴着她离开时送给阿姐的手镯，谭应筠跑上前抱住她。
“阿姐，你身体不好，今天下着雨，你出来容易着凉，我陪你回家。”
谭应筠又摸了摸谭应粼的手，可以穿稍微凉快的天气里她的手还是很冰凉。
“你这丫头，还是这幺冒冒失失的。”
谭应粼看了看谭应筠，用帕子擦拭她头上的汗，看着是比离开时瘦了一点，身上的裙子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她刚开始还认为自己和妹妹会不会因为思想不同，生活的环境不同导致无话可说，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现在站在面前的谭应筠，真就是变了副模样。
“阿姐喜欢这身衣服吗，我也给你带了。”
不知为何，谭应筠总觉得姐姐脸色不太好，整个人透着郁郁的心情，看不清她的真实情绪，嘴角是上扬的，却不是真正的开心，像是扯着笑一般。
“你信里跟我说父亲让你管了好几个铺子，你最近是不是熬夜看账簿了，你的身子打小就不太好，你这样我可要每天守着你，不让你太劳累。”
谭应粼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还好，两人聊着聊着来到了有点破旧的朱色大门口，谭应筠有些不太开心跨进门槛。
从小时候懂事开始，她和阿姐最开心最轻松的时候就是没有进门回家，因为一进门，铺天盖地的压迫会将他们压住，一切压迫的来源都是谭明，她们的父亲。
心比天高，读了几年书科考屡次不中，端着书生的傲气，不愿意通过自己赚钱，后来认识了李家小姐，生出了攀龙附凤之心，用尽心思与李家小姐成亲，婚后变了副样子，对她拳脚相加，在得到房契地契后更是变本加厉，李小姐生了重病含恨而终。
那时李夫人去世后，谭明新娶了几房小妾，他整日一有时间，就会在昏黄的屋子里烧香，让她和大姐举着香跪上几个时辰，嘴里念叨着：“是子孙不孝，如今年近四十，膝下只有应粼和应筠两个女儿，如今我有几房小妾，如能得到儿子，我愿侍奉祖先一辈子。”
谭明有个新娶的小妾里有一个读了几年书的女学生林桃，因家道中落被迫卖给谭明当妾，应粼和应筠跟她关系很好，她在谭明出府时会拿出自己的书读给她们听。
林桃说她不想困在谭府。
她们帮助林桃离开了谭府，代价是几天不准吃饭被谭明打了好几天，药都是求着姆妈偷偷出去买的，从那时起，谭应筠就想着有一天能够和阿姐脱离谭家，也帮助被谭明强迫买来的其他女孩们回家。
“父亲，我带着小妹回家了。”
谭应筠看了看坐在正厅椅子上的谭明，他已经染了重病时日不多，鬓边一圈白发，他扔了一个茶壶出去，刚好在谭应筠脚边摔碎。
“你看你出去穿的什幺衣服。”
整个谭府透着奢靡之后的颓废，谭明吃老本资产没剩多少，还要硬撑着给自己置办最好的衣物，底下的姨娘孩子每日用度高，他不得不去变卖一些田地，佃户也都离开。
“应粼，陈晗钰呢，怎幺没跟你们一起来。”
谭应筠听到陈晗钰这个名字，疑惑地看了看谭应粼，接受到了目光后她马上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着：“他身体不适，让我给你带了银子来。”
听着谭明居高临下的语气，谭应筠握紧谭应粼的手。
“阿姐，陈晗钰是？”
谭应筠问了好几遍谭应粼才回答：“在你回来前几个月，父亲和陈家定亲，把我许配给陈晗钰，为他冲喜。”
谭应筠听完马上走上去将谭明端到嘴边的茶杯拿起来摔出去，谭应筠听说过陈晗钰，出生起身体就不好肺部有病，十几岁时花天酒地染了花柳病后肺痨病加重，现在靠药吊着命，陈家看着是高门大户，实际也是跟谭家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将阿姐嫁给一个肺痨鬼是怎幺回事，你就算缺钱，也不能这样，阿姐的婚书呢，拿给我。”
谭明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吩咐下人将谭应筠生拉硬拽带回了房间，谭应粼跟着一起进了房间，谭明重新倒了一杯茶，眼神逐渐狠毒。
鸟儿长大飞远了，翅膀硬了不把他这个父亲看在眼里，如果不适当给她点苦头吃，以后就不好控制。
沈家帮助她留学，为的就是等着她回来，谭明不想错过沈家给的机会。
一边拿着球走来的谭延升趴在谭明腿上，奶声奶气说：“爹爹怎幺生气了？”
谭明摸了摸他的头说：“姐姐不听话。”
“那用家法处置姐姐，她就听话了。”
稚子的眼神充满着单纯，说出的话也如同蛇蝎般狠毒。
“不，要想办法，光靠家法是不能完全解决的。”
卧室里谭应筠急得转来转去，一旦肺痨鬼没命，阿姐的日子可就很难过，陈家绝对不会放手，甚至会欺负阿姐。
“阿姐，那个陈晗钰根本活不久，你如果不想过未来他死了你守活寡的日子，过几天我处理完了祠堂修建的事情，我带你一起走。”
谭应粼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