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需细想,这实在也有些无可厚非。
首先,「海物语」的餐品定价比普通外卖店高出很多,一份招牌的当日现选omakase就要398元。
这对于吃惯海鲜的人也许觉得没什幺,可如果只是在家自己吃又会感到有些太贵了。
而且外卖店的水准参差不齐,哪怕「海物语」的好评如潮,大部分普通食客也并不愿意花高价做这幺冒险的尝试。
联想到食材的成本,跟主人屋里几乎全是手工制作的温馨但朴实的家居,萧奕可放缓声线开了口:
“你很缺钱吗?”
她突然有些莫名的心疼,一个这幺漂亮的男孩子出门在外维持生计,一定很不容易吧。
珀屿似乎很惊讶,又好像第一次认真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
“我看你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没接到客单。”
就在萧奕可想要擡手遮掩自己快被看得发红的脸时,他回复道:
“嗯。”
“哦,我...我明白了。”站起身后,萧奕可用手细致地屡平沙发上被睡得皱巴巴的痕迹。
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妄想让她有点没法把自己的舌头捋直:
“我先走了!”
珀屿朝仓皇离开的背影望了好一会儿。
森林的道路上很多土石子。
其实说是道路也不尽然,没长草的泥巴小径上落满了成熟腐烂的醉甜果实。萧奕可走的很小心,不然失足踩到了,粘腻的脚感和可能带到脚底的虫子都是她讨厌的。
还要避开被果实香气吸引来的昆虫,她只能听到耳边响彻不停的嗡嗡声。好奇怪,刚刚在屋子里却完全没有。
总之哪儿都是一片漆黑。
不像「海物语」的屋子里,暖暖的。
萧奕可莫名其妙笑了下。
这是刚离开就开始想念了?
不至于吧。
由于腿伤,她打了辆滴滴专车。
车子离森林有好长一段距离。
等待过程中,萧奕可开始换算起回家的路费需要她跑多少单才能赚回来。
五六单左右。
啊。好难啊。
感觉自己赚钱根本养不活自己,更别提养别人了。
回家躺沙发上看电视时,屏幕里的主持人大呼最近黄金价涨。
萧奕可开始漫无目的地检查自己的几个股票基金软件,虽然她印象里能取的钱都被她取出来花完了。
找了会儿,还真让她找到笔钱。
是萧爸在她成年礼那年投的矿产,现下已经有超过百分之三十的收益了。
她一键确认清仓持有的所有股份。
不出意外明天就能提现成功了,她要拿来干一票大的!
今天的鳗鱼饭吃得很饱,在石头屋睡得也很香,导致到了午夜十一二点萧奕可依然精神抖擞毫无睡意。
她百无聊赖地翻起新加上的朋友圈,却只看到一条三天可见的杠。
...好无聊。
「你叫什幺名字?我备注。」
看着聊天记录里只有冰冷的转账,萧奕可对这位海物语的客服哥不抱太大被回复的希望。
没想到对方刚好在线并秒回:
「珀屿。」
萧奕可惊讶:「为什幺这幺随便就告诉了我?」
萧奕可撤回了一条信息。
「为什幺之前不肯告诉我。」
?
珀屿:「不是你说要备注吗。」
萧奕可感觉她和帅哥之间是有些沟通屏障在的。
不过没所谓,她擅长主动出击。
但油腻人士是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油的。
萧奕可:「很好听的名字。」
「是艺名吗?」
屏幕那头迟迟无人回复。
萧奕可猜他可能大概也许是终于接到单了。
那是喜事。
躺在出租屋凌乱但柔软的大床上,她复盘起几次相遇的情形。
哦,好像就两次。
萧奕可你真好骗,见了两次人就快把你魂勾没了。
其实也不尽然。
她虽说出生在一个完全称得上富裕的家庭,父母看起来也很关爱她。但他们工作繁忙,在青春成长期每当她受挫需要安慰与陪伴时,回馈给她的永远只有物质。
有时候萧奕可会想,也许他们根本不爱她。
不然为什幺在她严词拒绝的情况下,还是给她找了个未婚夫?
比起未来也平稳富足有余的生活,她更期待自己的人生能是一场冒险。
爱想爱的人,做想做的事,而非永远循规蹈矩。
这才不是矫情。
她的内心一下又热血了起来。
却被一通来自首都的电话打断。
来电号码是她从小就能倒背如流的,她母亲蒋建英的手机号。
“啊?”
她们上一次对话还是在她离家出走那天大吵了一架。
那场争执围绕她拒婚为前提,场面闹得很不愉快。
“小可,”中年女声不复外人前的矜贵优雅,声线中透出浓浓的疲惫:
“你去了黎洲,对吗。”
萧奕可走的时候把一切能找到她ip定位的途径都掐断了,可她明显忘记,最新申请的这笔股票提现会自动将钱存进原本她绑定的卡,那张隶属于她爸的副卡。
分开快半个月,家人一直选择没联系她,也没派人查找她的下落。
她以为这次家里真的打算给她个教训,让社会大学给她狠上一课。
可蒋建英的主动联系,和语气中熟悉的妥协感,让她知道自己再次被原谅了。
“妈~”
“嗯,是不是钱不够花了。”
“可以别和爸说吗,”萧奕可顿了顿,试图让声音变得更楚楚可怜:
“我不想让裴清知道我在哪,我还想再休息段时间。”
裴清是那个正满世界找她的未婚夫。
这句话也算示弱,告诉蒋建英自己休息完就会让一切回归正轨。
“可我已经知道了,裴清也是。”
电话那头传来免提的威严男声,揭示着她并不是在和一个人聊天。
...那不完了吗。
“妈,你这样真的很没意思。”萧奕可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我是看你打来才接的!”
“好了,没钱就赶紧回来吧,也闹够了。我们帮你订明天的机票?”
一阵崩溃与无力感向萧奕可袭来。
她不明白,为什幺没人真正在意她的感受呢。
没有回复,她挂断电话,把愤怒的脸埋进枕头里,放声大哭出来。
她就是不想回去啊。
不想和裴清结婚。
他凭什幺?
没哭够,但眼泪掉了好多,实在口渴,萧奕可起身去拿瓶装水喝。
脚趾还没吸拉到拖鞋上,就见屏幕亮了。
蒋建英发来条短信截图,是张飞机起飞时间截图。
「你看他多疼你,推了本该进行的跨国会议,还屈尊降贵坐明早的民航头等舱来黎洲...」
不是。
疯了吧。
这是汉字吗。
什幺叫屈尊降贵坐头等舱?
她萧奕可还每天送外卖呢,前两天还被顾客狗血淋头地骂。她有说过一个字?
真是strong男。
奈何实在没解恨手段,萧奕可只好从微信黑名单里找出那个久未联系之人,打算点击删除。
删之前她试了试自己能不能发消息过去。
没见着红色感叹号,萧奕可火力十足地进行删前最后攻击:
「你有病啊?」
「真是没人要又甩不掉的疯狗一条。」
犹觉话放得不够狠,她又加了一句:
「别让老娘见到你,见面有你好果子吃!」
喝完水,她继续大哭。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无法靠实际有效的手段惩罚恶人,永远一拳打在棉花上。
到底要怎样才能有人把她的想法当回事?
哭着哭着就昏迷在床上了。
第二天,她被一阵心悸惊醒。
清晨的麻雀叫得尖锐刺耳,让本就心烦的她更觉人生无望。
不行,萧奕可,你不能坐以待毙。
她像弹簧一样从床上蹦起来,翻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裴清既然过来,就肯定能查到她现居具体地址,她不能再在这儿呆了。
可是,她能去哪?
这不是现在该思考的事。
好在她来的不久,东西也不多。
光速收拾好行囊,她拖着一个登机箱去寻找这段时间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小电驴。
却发现她的电驴昨晚落在「海物语」没开回来。
前两天跑外卖赚的钱几乎被她花完了,萧奕可是个过一天算一天的随性人,从不考虑后果与未来时光。
检查完各大app,她发现自己钱包里只剩八元五角。
甚至不够她打车回「海物语」的。
...萧奕可你果然是笨蛋吗。
拖着受伤的腿,她落魄地找到一处公园长椅坐下。
昨晚还忘给手机充电了,看着低电量提示,她觉得就像在显示自己的生命值。
脑海里不自觉想象出被裴清抓到后的日子。
她估计会被大炒特炒。主业是当金丝笼里的鸟儿,副业是被迫出卖身体的女子。
就在她遥感人生无望,即将打出bad ending结局时,突然收到一条提现成功的短信。
巨大的求生本能让她在短短几秒内有了个全新的计划。
查找附近的银行,她换了套一身黑的衣服,将行李寄存在马路对面的便利店,带着身份证前去取钞票。
半小时后,一位身穿黑色短袖短裤,带着墨镜与帽子的女子,举止诡异地从银行出来。
但她的脸上洋溢着放肆开怀的邪笑。
不知道的以为她刚抢银行成功了。
萧奕可取到行李,与便利店收银员诚恳一顿道谢后,直接拦了辆路边的出租车。
目的地:「海物语」。
“就送我到这儿就成,谢谢师傅。”
她特意在森林外几个街区停下,七拐八拐后,终于敲上熟悉的木门。
没人回应,萧奕可也不着急。她将行李放在门口的石阶上,自己坐回上次吃外卖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她起身打算再敲,却听到身后传来窸窣声。
少女高兴地转头:“珀屿!”
珀屿好像刚洗完头,发丝末端滴着水珠。
本是想皱眉的,却在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后愣了愣,一尾流光在金色眼眸深处打了个转。
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了手机,将屏幕靠近她的脸:
“这是什幺?”
萧奕可看向聊天记录里她刚转账的几万元。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什幺也没想。”
“就是说,我,萧奕可,想把这家外卖店买下来!”
潮湿的水滴沿着肌肉纹理一路向下,流向她看不见的地方,她一时感到男色实在误人:
“还有你,”她擡手指向他的鼻尖,“要每天做饭给我吃!”
珀屿望向眼前的少女,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脖颈下流动的血管,他都能清晰看见。
她的鼻尖因为赶路而冒出细小汗珠,还有她昨日那处伤口的血腥味一起混进他的鼻腔,实在是...
肮脏难闻至极。
只是她那被喜悦铺满的眼帘,毫无掩饰,着迷像是快从中溢出来。
珀屿不傻,他来人界这段时间一直闭门不出,倒是不知这副躯壳竟还有这般魅力。
思毕,他俯下身,银白柔软的长发随身体一齐向前垂下。
萧奕可只觉快被这扑面来的好闻气息给香晕了,就像是被他整个人紧紧拥抱着。
珀屿将视线与她齐平,甚至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柔些:
“好啊。”
“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