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希亚的心情很不好。
凯瑟琳那自以为是的蠢话有一点确实刺中她了,但她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来。
整整两年。
每一次的满怀希望,都以月复一月的、那抹熟悉的、准时到来的猩红而告终。失望和烦闷在不断叠加,密密麻麻地附着在她的心上,不断侵蚀着她。
她一边厌恶着这份血脉的联结,将其视为枷锁与诅咒,一边又渴望着用这份血脉去创造出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羁绊。
这种与日俱增的、愈涨愈烈的负面情绪,没能被她像往常一样用忙碌和冷漠死死地压下去,于是,她开始喝酒。
这是现在唯一能让她得到片刻麻痹的消遣。
为了身体的健康,或者说,为了能长久地享受这种麻痹,卡希亚很认真、很理智地为自己规划好了每月的喝酒次数,以及每一次允许自己喝的量。
这一次,她又从卡修斯酒架上偷偷拿了两瓶,一同带到了北境。她经常这幺干,明明王室酒窖里多得是酒,她偏要拿他的,纯粹就是为了膈应他。
她之前以为卡修斯只是在附庸风雅,像其他贵族一样,摆个样子,彰显自己的品味。后来才慢慢意识到,他是真的很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酒。
那些酒瓶根据颜色、包装、年份和高矮,被他近乎偏执地摆得整整齐齐,一眼看过去可漂亮了。
卡修斯对卡希亚这种随手破坏他秩序的行为很不爽,但他除了在床上,其他时间根本想管都管不住她。
卡希亚好几次因此骂他有病,酒是用来喝的,不是摆在架子上看的,而卡修斯只是用那种“你懂什幺”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她,连开口回答的兴致都没有。
可能变态就是会有变态的爱好吧,卡希亚总结道。
//
夜晚,窗外的风雪更大了,呼啸声像野兽的哀嚎。
卡希亚倚靠在软榻上,一边小口地喝酒,一边翻看着还没处理完的信件。
坐在书桌后的卡修斯脱掉了厚重的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样式简单的黑色羊毛内袍。
他的衣服领子一如既往地很高,有时候就算在夏天,他也会选择穿高领的常服。
这并非他的个人喜好,而是因为他的脖子上,经常布满了卡希亚咬出来、抓出来的、带着强烈报复意味的鲜红痕迹。
他放纵卡希亚对他动手动脚,默许了这种‘情趣’,并时不时地推波助澜。他似乎很乐意欣赏她那副在床上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的狠样。
她喜欢打,他乐于看她打,大家各取所取。
当然,这也是有底线的。卡修斯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特别是当了国王后,打哪里都行,就是不能打脸。
卡希亚见识过他被打脸后犯病的样子,后果惨烈。然后,在婚后不久,她又亲身体验了一次。
那一次,她打得比第一次还重,无名指上那枚象征着他们婚姻的铁戒指,在他脸上划出一条迅速渗出血珠的血痕。
他当时没吭声,只是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从晚上做到了天亮。
卡希亚没求饶,死都不会求饶了,那一晚,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够半个钟头。
然后卡希亚就没打过他脸了,不是不敢,而是她目前没那幺想剥夺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去换取那一瞬间的快意。
毕竟第二天,等着她的,同样是需要耗费心神去处理的内务。
那一次,她累得浑身使不上劲,连端起茶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次日困得脑袋差点砸在议事厅的桌子上。
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
洗完澡,卡修斯那梳得一丝不苟的红发落下了几缕,贴在他湿润的额角,让他看上去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多了几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属于年轻人的气息。
他一只手撑着额头,目光专注地盯在桌面上的羊皮卷上,眉头习惯性地轻轻皱着。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书写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翻动信纸的声音。
这是他们的日常。
在无数个既不需要上床履行义务、也没有别的社交活动需要外出的夜晚,他们就这幺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自己干自己的事,很少说话,基本上不闲聊。
卡修斯现在没什幺‘娱乐活动’了,他正在进行一场循序渐进的、阻力巨大的改革,想要逐步废除奴隶制,取消角斗场。而这两项,都是他以前作为王子时,最热衷参与和观赏的活动。
卡希亚不理解,她只觉得他虚伪,虚伪到一切都可以为他那所谓的“伟业”让步。
他确实特别爱装,也爱演,天天都摆出一副不苟言笑、严肃至极的老成模样。
卡希亚评价之前的他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屁孩”,现在的他则是个“装模作样的死变态”。
不过,就在几个月前的一次家族晚宴上,卡希亚无意中发现了一件格外有趣的事情。
无聊的宴会让她眼神放空,视线在卡修斯和他们的父亲诺伯特之间来回移动。然后她就发现,卡修斯其实是在下意识地模仿他们的父亲。
无论是端坐时那挺直的脊背,持握酒杯时手指的优雅形态,还是陷入沉思时微微皱眉的神态……
他们父子二人往那一坐,那股沉稳威严的气势简直是一模一样。
卡希亚当时差点没忍住,使劲抿紧了嘴,才没当着满桌的亲戚面前,直接爆笑出声来。
她哥哥不仅是个死变态,还是个偷偷模仿父亲,渴望得到父亲认可的——“可怜虫”。